遗憾:“我都想把我哥叫到这边来开工厂,现在老家那边的社队工厂完全不行了。”
陈妙然大哥开着汽车配件厂,最开始那两年经营的还不错,然而自从八一年开始,国家对这类社队工厂要求越来越严格,政策不放松,不允许他们跟国营大厂竞争,卖给社队工厂的原材料,也要更贵一点,这就导致了生产成本大弧度上涨,利润缩减,还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而在鹏城这边就不一样了,在这里买进口原材料竟然比在国内更便宜,生产成本自然降下去了,利润也提升了。
“创业做生意就跟种地一样,种地靠老天爷吃饭,一时干一时涝,让人捉摸不定;做生意又何尝不是如此,各种影响因素太多了,也是捉摸不定。”如今眼睁睁看着走下坡路,也没有办法。
苏燕婷:“那边还能再撑撑,兴许再等两年,情况又不一样了。”
“也是,也别一蜂窝的跑过来扎堆,咱们这边先把一个厂开起来。”
苏燕婷忙了一个夏天的事业,不过对于家属院的其他人来说,就都不清楚她每天在干什么,时而经常在家,时而经常出门,就不像是个有正经工作的人。
不少嫂子都盯着苏燕婷,猜想她究竟会做什么工作,因为她的身份太稀罕了,平日里没见过的,江政委他媳妇儿可是华清大学的学生,恢复高考后毕业的第一批学生,听说是学数学,学什么计算的,怎么着也应该当个“科学家”吧,就算不当科学家,也该去高校当个教学老师,以后成为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至于下海去做生意……很多人在这一点上都颇有微词和芥蒂,即便当个体户下海赚钱,当个倒爷什么的享受富贵生活,表面看起来是挺好,就是“不太体面”,有失体统,不像是文化人该做的东西。
在他们传统的观念里,读书人文化人就应该当个老师,当个医生,当个大官,要不然就在研究所里当科学家。
至于创业经商,那应该是属于“没文化”却脑子灵活有本事的人。
就好比她们家属院的桂兰嫂子,开个饭馆,手艺好,一个月日进斗金;翠叶嫂子,腌得一手好咸菜……有这些手艺赚钱的不在少数。
这些没读过书的,人家去开个饭馆,赚了钱,旁人个个都夸;可若是你一个大学生去开饭馆,卖咸菜卖衣服摆地摊,那就是“有辱身份”。
从古至今的潮流一贯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金钱重要,社会地位也很重要。
如果读了书还是去摆地摊做生意,那么读书有什么用啊——这就是目前很多人的看法。
因为做生意赚大钱是厉害,却不安稳,还要依靠政策,今天上面说可以,那就可以;明天说不可以,那就不可以,赚不到钱了。孰高孰低,可见一斑。
“苏大学生啊,你还没联系到工作吗?”
“苏大学生,你毕业分配工作在哪啊?随军一段日子了,工作关系转来了没有?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
“苏大学生,你做什么工作?”
“苏大学生……”
自从家属院的桂兰嫂子喊了她一声“苏大学生”之后,其他嫂子嘴上也这么叫上了,全都喊她“苏大学生”,这是对她的特殊称呼,尽管她并不是唯一的大学生军属,却是目前最顶尖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苏燕婷对这个称呼听着非常不习惯,提出抗议了好几次,人家还是执意地喊她“苏大学生”,见她对这个称呼反应越大,越是在一旁看乐子。
“大学生别不承认了嘛。”
“喊你一声大学生,你就好好应着。”
……
苏燕婷知道她们没多少恶意,同样也没多少善意,纯属看乐子的心态,实际上也并不在乎她做什么工作,只是希望苏燕婷能给她们茶余饭后添加一笔闲谈。
有个叫张乐乐的嫂子,她实在是“记性差”到离谱,每回见到她,都要问她一句:“苏大学生,你分配工作在哪里?”
苏燕婷回道:“毕业了,没有参加分配工作。”
“大学生不是包分配吗?你分在哪里?”
……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之后,下一回,碰见她打招呼,又是:“大学生,你分配工作在哪里?”
苏燕婷只有微微一笑,心想特么的在梦里。
有的人死认一个逻辑,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只认自己最初的逻辑,这会儿苏燕婷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沉默是金,话不投机半句多。
人家问什么,就顺着对方的话,含糊几句算了,她这么问,不一定是真想知道她分配了什么工作,跟“你今天吃了么”一样,就是个打招呼的话。
“大学生不工作,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被问得多了之后,苏燕婷也觉得十分烦躁,若是再扯出什么计算机专业,人家要问得更多。
江戎忍俊不禁:“这是幸福甜蜜的烦恼。”
“离谱!”苏燕婷:“只有烦恼,没有甜蜜。”
“大学生了,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