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田间躲着一群围观的人,他们有的是田上的农奴,也有附近庄子的佃户。
从来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他们都好奇的瞧着,脸上一半是害怕,却又有一半是兴奋。
打完枪的威兰特人士兵抓了几个围观的过来,把铲子丢给他们,让他们找个地方把这些尸体入土为安了。
那些人慌忙的点头,也没去要报酬,便在刑场上卖力的就地挖起了坑。
一些人还悄悄的伸手,趁着挖土的功夫,偷偷往兜里藏了些带血的泥土。
将那众生的模样尽收眼底,站在一旁瞧着的威兰特人士兵忍不住撇了撇嘴,鄙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把这片肥沃的土地交给他们打理真是屈才了。”
另一名威兰特人士兵扛着步枪,呵呵笑着支了一声。
“可没人把这土地给他们,我没记错这里以前是个动物园,是他们自己翻山越岭跑进来的。”
“哈哈哈!”
“我要是他们祖先肯定后悔了,这模样还不如死在沙漠里呢。”
对于那些放肆的讥讽,那些刨着坑的奴隶们默不作声,却也没觉得有任何不满。
说的是繁荣纪元时代的遗民,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在需要夸耀的场合,他们才会提及自己的祖先曾经来自繁荣世界的中心,包括吹捧罗威尔将军曾在冰天雪地中立下的不世之功,以此笑话卓巴尔山脉之外的各族如何凄惨,如何被三头六臂的异种撵着走。
但有时候他们又会唾弃罗威尔,唾弃战建委对他们的抛弃,憎恨繁荣纪元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丁点儿遗产。
就像他们时而会想起自己是婆罗人,时而又与婆罗人或者其他品种的老鼠划清界限一样。
有的人将记忆做成靴子踩在脚底,为了走得更远,有的人将记忆织成衣服裤子穿在身上,图个漂亮模样。而别出心裁的他们将记忆做成了枕头,翻来覆去只为睡个安稳……而如今倒也确实睡得安稳了。
站在一旁的皮特抽着烟,并没有参与那些士兵们的讨论,只觉得心情烦闷。
他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人祖上是什么样,更不关心这片土地究竟属于谁的,只想赶快和真正的对手打一架。
不管是联盟也好,企业也好,至少来个像样的对手吧!
和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战斗,他心中生不出一丁点自豪的感觉,反而觉得耻辱。
尤其是法庭上的那道闪闪发光的身影,在他心中总是挥之不去。
最近他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法庭,只不过站在的却是被告席,而身后的陪审席上却站满了已经死去的人。
在那之中有威兰特人,也有其他一些鼻梁没那么高的人。
虽然那只是个梦而已,却依旧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在这时,百夫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皮特,挖完了没?”
回过神来的皮特慌忙回了一声。
“就快完了!”
那百夫长继续唤道。
“别管那群奴隶们了,让他们自己挖着,赶紧归队!”
“是!”
开口应了声,皮特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带着手下的士兵迅速归队。
一旁眼尖的奴隶正巧瞧见了他扔下的烟头,等人走远了便冲上去抢进兜里,甚至为“先到先得”和“见者有份”打了起来。
那血红色泥潭中翻滚的模样令人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唏嘘。
而与此同时,一封封加急的电报从天都发去了金加仑港以及婆罗行省各地,将战争的消息告知了400万平方公里的每一寸土地。
当天金加仑港的《幸存者日报》又加急了一份号外,并且罕见地用上了一行血红色的大字。
《悍然入侵!南方军团不宣而战!》
那鲜血淋漓的红色,像极了那些飞行员和士兵们的血。
“真是欺人太甚!”
坐在自家书房的阿辛怒骂了一声,将手中的报纸狠狠摔在了桌上。
他很少这样失态。
而此刻却压抑不住那心中的怒火。
愤怒着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千千万万个站着的人。
从港口区,郁金香街,骑士一路……再到那永流河口的芦苇荡,愤怒写在每一张义愤填膺的脸上。
有人选择将头埋下,就一定有人不屈的昂着下巴。
他们同样是婆罗人。
而且是睡醒了的人!
站在街上的苏尼胳膊夹着课本,欣慰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少年。
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可没这一呼百应的风光,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在码头上逗海鸥、逃课晒太阳。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坐上了那艘前往金加仑港的船,成为了一名公立学校的老师,并且又恰好的读到了那篇名为《红土》的文章,将它带进了课堂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