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管理者……
这家伙看穿了他的身份?!
雷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浑浊的瞳孔仿佛透过了他的灵魂。
“你太年轻了,能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我……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吧,那时候尤里乌斯元帅还没有离开我们。曾有一段时间,我最常打交道的就是你们这帮四处乱窜的‘蓝地鼠’。穿山甲?你这么称呼自己倒也没什么毛病,反正在我看来都一样。”
见老人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把戏,战地佬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难道是在曙光城露出破绽了?
那儿似乎也有禁卫军的人,好像叫奎克。
不过在和那家伙打交道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小心,寻思着好像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不用猜了,从你进入凯旋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了。”
顿了顿,雷泽又继续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无论你是避难所居民,还是五光年外的来客,亦或者和人类八竿子打不上边的外星人,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你是元帅大人等待的人,而我将你带了过来,我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
说完,他又看向眼前墙壁上的一张张浮雕,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接着说道。
“尤里乌斯先生并不是完美的圣人,他和你们尊敬的管理者其实一样,也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欲望以及想法……”
“当遭到背叛的时候他会愤怒,当看到身边的同伴不断死去他会悲伤,亚文特城背叛了我们,但亚文特城的居民确实是无辜的,他事后也后悔了,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到杯子里,很多东西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颠倒过来。”
“在最坏与更坏的决策之间,他选择了他认为损害较轻的那一刻,让时间来解决威兰特人与旧人类的矛盾,避免了威兰特人与威兰特人的分道扬镳。而这也是凯旋城对奴隶的保护的由来,而在此之前威兰特人之外的异族别说是当上千夫长,就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包括后来的克隆人士兵,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让威兰特人少流一些血。然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自己只是创造了一批新的威兰特人,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威兰特人为此付出的牺牲也并没有减少,反而由于战争潜力的增加,得到了更多的战争,并为此流了更多的血。”
“而更令他痛苦的也正在于此,他认为自己是威兰特人乃至全人类的罪人,懊恼自己的决策愚蠢至极,并像极了远东地区那个自作聪明的罗威尔。”
“他想要终结废土纪元,却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成了废土纪元的一部分。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部下却依旧崇拜着他,并且越来越崇拜,甚至将他视作神灵……包括我。”
老人微微低垂了眉目,随后又睁开了眼睛。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他的喜悦还是痛苦,毕竟他总是将我带在他的身旁。”
“他曾经问我是否后悔,但时至今日,我的回答依旧是一样……我永远都不后悔对他的忠诚。”
“就像那位大人自己说过的,没有人能不犯错的走过一生,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圣人。他能料到很多事情,解决很多问题,然而终究会有他始料未及的泥潭埋伏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
“不过那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连死都不怕,何况是摔一跤?”
“就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只要我们将历史诚实地记录下来,并堂堂正正、不加遮掩地面对它们,威兰特人便是有希望的民族,我们迟早能从自身的泥潭中走出来。”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雷泽的脸上带着坦然的表情。
战地气氛组的喉结动了动,轻轻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那稀松平常的语气似是娓娓道来,却仿佛在他的面前展开了一本厚重的史诗。
要说心中没有一丁点儿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元帅身在何处,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说……尤里乌斯元帅,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对吗。”
其实他早有预感了。
“在威兰特人心中无所不能的元帅其实只是个生于废土纪元21年的普通人,甚至不是觉醒者。多年的征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许多无法治愈的隐疾,以至于到最后他必须穿着带有维生装置的动力装甲才能维持生命,并且几乎夜夜都会被疼醒……”
“我记得最后一次与他共进晚餐,是废土纪元100年,在一场庆祝胜利的晚宴上。他大概是想等到天黑再走,但最终在黄昏时分便支撑不住,匆匆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光荣院的最深处。”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那是遗言,虽然我多少预感到了一点……毕竟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在一点一点的交出手中的权力,并为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