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笑意。
“除非你不乐意?”
“乐意之至。”
马车沿着林荫坡道向上,一路驶入宅邸墙后。下车的时候阿洛忽然回头:“顺便一问,贾斯珀已经回流岩城了吧?”
“嗯,怎么?”
“太好了。”阿洛怪声怪气地感叹。
“他是我的哥哥,你们总免不了要经常见面的。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去流岩城。”
“我知道,只是说笑,”阿洛轻巧地从车门口一跃落地,转过身,哂然自嘲,“只不过,流岩城真的还欢迎我吗?”
迦涅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或许不。”
阿洛抬起半边眉毛,但还是作势扶她走下高高的马车。
这次她没有拒绝。她搭住他的手臂,用力按了按:“但我欢迎你。”
阿洛明显怔了一下。而后,他整张脸都亮起来。
“喂!?”
猝不及防,迦涅被青年直接拦腰从马车门口抱起来。
阿洛把着腰托举起迦涅,社交双人舞的炫技动作般,和她一起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又一圈,又一圈。
“好了!放我下来!喂,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迦涅挣扎得太用力,还是阿洛一脚踩空,两个人歪歪扭扭地仰面摔倒在正门前松软的草地上,一秒沉默,而后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啊,好多星星。”迦涅喃喃。
“确实好多星星。”
夏日的夜空为有心观赏的每个人准备了慷慨的馈赠,一整幅舒展的苍蓝画卷,微笑眨眼的繁星密布,仿佛触手可及。
迦涅不禁向着天空伸直左臂。
阿洛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
“怎么?”
他古怪地沉默了一拍才说:“没什么。”
迦涅来了兴致:“没什么才怪。到底是什么?不告诉我的话就不准你进门。”
“艾洛博人觉得所有人死后会变成群星,你刚才那么伸手,我忽然就怕你会被天上的什么人抓走,”阿洛懊恼地别开脸,“别评价,我知道很蠢。”
“不,很可爱。”
“……”
“哎,等等,啊……”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影子斜斜投在扭成一团的两人身前。“迦涅小姐,欢迎回家。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迦涅立刻推开阿洛,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贝瑞尔,今天的晚餐可以丰盛一些。”
管家默了一拍后问:“请问晚餐是一人份还是……?”
“两人份。啊,还有……那个之前和阿洛有关的禁令,从现在开始即刻作废。”
“我明白了。”
阿洛拍掉头发上沾的草屑,视线在迦涅和贝瑞尔之间疑惑地移动:“什么禁令?让贝瑞尔一直把我当空气的那个?”
贝瑞尔用实际行动回答:“阿洛·沙亚,晚上好。”
“还是直呼全名啊。”阿洛失笑。
贝瑞尔微微欠身:“欢迎来到奥西尼宅邸。”
稍作停顿。
“欢迎回来。”
最爱的仇敌
阿洛上次进奥西尼宅邸的这间屋子, 还是那个灾难的满月节后夜。
说来好笑,他现在仍然对这房间心有余悸,走进来就有点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把自己往哪里放。
“坐, ”迦涅进更内侧的房间里找东西, 声音传出来, “还有,把衣服脱了。”
阿洛愣了一下:“什么?”
她抱着个外观眼熟的小皮箱出来, 斜他一眼:“不管你脑子里刚才在想什么, 都给我停下。刚刚不是说过的?我要给你检查伤口。”
“你认真的?”
迦涅把打开的医药箱往茶几上一搁:“不愿意就算了。”
阿洛立刻笑笑地开始解衬衣领巾:“没有没有, 这是我的荣幸, 荣幸之至。”
他松开系带和扣子故意压得慢极了,擅长含笑的绿眼睛一闪一闪地锁定她,观察着她的反应,也在毫不遮掩地抛出邀请的枝条。
夏季的亚麻衬衫被随意地扔到椅背上。阿洛慢吞吞地踱过来:“要怎么检查?”
迦涅只觉得耳朵后方有两团暖融融地烧了起来。但这种时候不好意思好像就是她输了。她于是一脸镇定地从箱子里摸出一瓶针对皮肉伤的药油:“转过去,先给我看背后。”
“遵命。”
调笑的心情在阿洛背对她的那刻消散了。
青年背后线条优美流畅,然而皮肤上大片暗红的淤痕触目惊心。好在有护身术包裹,都只是磕碰, 并没有见血。但只看这些淤青的颜色和面积, 就可以想见与希尔维交锋时他忍受的疼痛。
除了今天新磕碰出的伤, 阿洛的后腰还有一道陈年的旧疤痕。
迦涅对这道伤疤有印象。
是那具水晶棺中的浑噩记忆里格外清晰的某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