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目光恰好落在床头桌上的沙漏上。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吗。”他不寻常地延续了对话,并将那只沙漏倒了过来。
“不是十二岛吗?十二岛不仅蕴藏着治愈石膏病的可能,也有丰富的罕见晶体,如果加以开发则是重要的商业资源。”
白色的细砂沿着收紧的玻璃通道,紧密落入底部的锥形容器。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除了这些之外,十二岛还有没有另一种……另一种可能性……”他想起了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那个他亲眼见证诞生的复制人,为什么会出现,如今在十二岛里怎么样了?
沙漏中的细砂即将完成一趟颠倒之旅,汤岩也在手机上打出了结语:“如果楮十弘没有利用我搞出二十九层上的那件荒唐事,我倒是想好好和他合作的。”
“了解了。哥,你该准备了。”泥鳅提醒道。
汤岩起身,走进浴室。当他换了衣服关门下楼时,老宅的院子里已经被扫出了一条轮廓清晰的路。汤岩不知道桂阿姨将那些粉尘扫去了哪里,他也顾不得这些琐事,径直迈出了大门,朝外墙一侧的角落走去。
他的手掀开了一张灰色的牛津盖布,摩托车黑色发亮的身躯展露出来。
这天正值楮十弘在西失大学演讲。大约三百名学生在炎热的户外听他介绍自己身为发明家的历程。虽然楮十弘做足了准备,但或许是阳光太过毒辣,演讲过半后,现场秩序已有些散乱,有人站起,来来回回走动。
站在后台与讲台交界处的张思议也开始分神,忍不住想起好一阵子没有出现过的汤岩。隐约听到有人提问,她的心思迅速回归了现场。
那句从效果不稳定的麦克风里传出的提问,富有刁难性:“如果是你,能找到去十二岛的方法吗?”
这半月来,十二岛对西失人来说已不再是陌生词汇。但楮十弘还是吃了一惊。他略有迟疑,但还是讲述了科技的可能性。
“据说你对十二岛也有野心?如果里面的财富被发现了,会怎么分配?”从观众席接二连三抛出的问题,突然都与十二岛关联上了。
楮十弘手握话筒,没有发声。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最近有神秘人物或机构在到处散播十二岛的消息,但没有人确切知道十二岛是否真的存在。由于他的沉默,现场有一些失控。
“怎……怎么办……”张思议一边向石绘低语,一边来来回回看着躁动的观众。
她的视线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身影。是汤岩!
汤岩双手插入夹克口袋,被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在观众方阵的边缘向外走动。
楮十弘也注意到了汤岩,而他长时间沉默的原因,也与此有关。刚才的一连串发问,是汤岩在背后指挥吗?不,不是他的作风,虽然他也不像是站在和平那一端的人。他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想到这里,楮十弘踮起脚尖,越过人流来回寻找已消失的汤岩。
此刻的汤岩,是个能够轻易混入人群的小角色。许多人涌向讲台,而他向反方向穿行。他知道自己的步子一定要大,节奏一定要快,四周的风声一定要警惕。但他也忍不住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口中喊起“十二岛”的人。这一点和在北纬大厦受伤的那夜已截然不同。
看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争相为了一个并不明朗的目的地而激动不已。
这个脸型平坦的中年人大概是为了逃避。
这个眉目浓黑的年轻人大概是为了名气和钱财。
汤岩的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脸。这个呢,是为了冒险和兴奋。
这个,是为了藏起什么吧。
而唯有汤岩自己,有着截然不同于各种可能性的理由。这个理由让他兴奋,也让他痛苦。让他锁着眉头,在热闹的躁动中秘密忧愁着。
楮十弘的目光在乱成一片的人群中扫来扫去。
十多米外的石绘看到了楮十弘失神的模样。她没有说话,而是移动目光找寻了一番,发现一个原本该在附近的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