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随人自朔方一路行至范阳的边陲, 整整陪同了两日两夜。饶是颜皖知这个惯常精力旺盛的人,被这么一番折腾,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蔫巴了。
而且陛下这日夜兼程的做派, 倒是让江映华大开眼界。原来长姐是这般, 工作起来卯足了劲头, 任谁也不敢相劝。
她自己倒是还好,蹭着陛下的舆车,在里面吃吃喝喝,也能小憩安枕。只是她心里甚是惦记外头那个,若不曾把护卫的差事与她, 她也能坐在后头的小马车里歇歇。
可江映华分明是个心里无甚安全感的,愣是给了颜皖知这份差事,颜皖知便只得骑着马留守在外。连日的奔波, 也不知她那小身子板吃不吃得消。如此想着, 心头惦记得紧, 便也没了睡意,干瞪眼到天明。
时近晌午, 陛下才复又回到了王府,江映华顿觉千斤的巨石落了地。入了府中, 见陛下入了正殿休整,江映华赶紧出去寻颜皖知和王府众人。庭院外,这些人皆是一脸疲惫的待命,江映华见那人暗沉的脸色,心里分外忧虑。
“诸位辛苦,吾已安排人交接,且都回去好生休息。令厨房为大家备了参汤,一会便会送到值房,劳长史带大家前去。”江映华强打精神,柔声吩咐着,一双含笑的眸子望向颜皖知。
颜皖知自然清楚,江映华的参汤是为谁而备,眼底深情无尽,面上中规中矩的点头称是。
江映华回到房中,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许久。再醒来时,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非是她临时所住的逼仄屋舍,而是往日那宽敞的王府正殿。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复又眨巴眨巴眼睛,张了个哈欠。
“醒了?昨夜干什么去了,一觉睡到日暮。”
入耳的是陛下略带责备的声音,江映华瞬间惊醒,自床榻爬下来,就见那人坐在书案上批阅奏本。她脑子懵懵的,不知自己竟能睡得死沉,被人抬着换了个屋子却不自知。
外间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厅堂内宫人已经在置办晚膳了。江映华心底打鼓,怯怯的走去案前,躬身一礼道:“长姐,您未休息么?”
“研墨。”陛下并不瞧她,淡淡的出言吩咐,朱笔不停,注意力全在奏本上。江映华识趣的走了过去,挽起衣袖研墨,余光瞥向奏本,看了几行又觉得困倦,掩唇轻轻的张了个哈欠,便也垂眸不再观瞧。
当皇帝大抵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体力活,也是个无聊的苦差事。江映华如是想着,深觉无趣的紧。许是白日里睡得久了,身体的疲乏消减了,眼睛却是酸酸涨涨的,隐隐泛着泪痕,头脑也不算清明。
“明日朕打算巡视河工漕运,工部今岁便要将运河北扩,这里头记你一分功劳,明日也一并去看看。”陛下收了笔,合上最后一份批阅的奏本,疲累的倚靠在椅子上,抬眼对江映华吩咐道。
“臣有何功劳,这些事情华儿不懂,可否不去了?”江映华倦了,跟着陛下出差当真是苦差事,她怕身子散架,委实不愿意掺和。
“装傻充愣行不通,偷奸耍滑就更别想。睡了半日了,还不够?朕可未曾合眼呢。”陛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江映华见状便乖觉的站过去,学着颜皖知的手法,给人捏肩捶背。
“明日沿河巡视,一路向南便回了,你权当送送朕,半路放你回来。”陛下的语气柔和了些许,由着江映华侍奉,闭目养神。
江映华有些意外,本说要停留小半月的,这才几日便要离去了,陛下口中的话,大多是信不得的。“臣遵旨。”江映华轻声回应,眼神迷迷糊糊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拿捏的极好。
过了约莫半刻功夫,江映华瞧着外头的膳食置办的差不多了,便出言询问:“长姐,晚膳备好了。臣之前请了个琴师,本想等您得闲,为您助兴。不曾想行程匆忙,今晚您可愿让人前来?”
“也好,去传就是。”陛下伸手,示意江映华将她扶起来,朝着外间走去。待人落座,江映华召来廊下的管家,低声道:“将琴师请来,为陛下助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