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哪里敢再说一遍,方才只有两人独处,他那句话便是在腹中演绎了好几遍,才能如常脱口而出,此刻有外人在场,她的目光又如秋水般明净清澈,好似不识人间情意,他对上这双眼眸,霎时什么话也生不出。
他只好垂眼低声道:“无事……”
他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才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小厮,“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那小厮先是慌忙道了句“赎罪”,才抬头望向傅行。
他抬起脸的瞬间,傅行眼底漫上一层疑惑,怎么瞧着这人,如此眼熟?
而站在一旁的流筝忽然扯唇,眼底染上冰冷的笑意,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和不解。
那人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在傅府安插自己的眼线?安插便算了,为何又毫不顾忌在自己面前撕破身份?
流筝敛眸,正要退下,地上的小厮好似对她熟视无睹,已然开口:“二公子,钟姑娘来的路上不幸撞见了大夫人,两人此时正吵起来了呢。”
流筝垂下的眼睫忽然一动。
……钟姑娘?
她根据耳边这话,忽然就联想到那日她离开时,眼前出现的瘦弱身影。
当时隔着一段距离,没怎么看清,此刻再听见这番话,她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傅行好似已经被此事烦透了,只是皱眉,“此事你跟我说有何用处?去找大少爷处理。”
小厮抬头往此处看了一眼,听话退下了。
他刚退下,另一边又有小厮走进来,“二公子,宾客已来得差不多了。”
傅行面色和缓下来,看向流筝,轻声道:“不知傅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流筝姑娘为傅某弹奏一曲?”
流筝心思微动,想到方才离去的那个小厮,含笑道:“自然。”
她跟着傅行走至宴请宾客的堂屋,屋里人已经许多了,瞧见她跟在傅行身后,皆向这里看来,好似都在思索着这人是谁。
只是她的面容被面纱掩下,众人只能窥到一双琉璃似的双眼。
流筝抱着琵琶在桌案后坐下,竖立的屏风挡住外间人窥探的视线。
她凝神,手指轻挑,清澈袅袅的声音便向外传出。
外间稀疏的私语声渐渐沉了下去,众人皆被这声音牵住思绪。
一曲终了时,外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小厮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忽然有一道女声高喊道:“姑娘这琴声听起来倒是不错。”
那道声音微一停顿,再开口便多了几分讽刺:“就是不知,为何遮住相貌,是觉着我们这些人,没有资格相看吗?”
流筝听着这道声音,忽觉有几分熟悉,她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听见高座之上有人抬步而来,立在屏风外。
“你又在闹什么?今日是阿行的生辰,你这是要作何啊?”
那道女声尖利道:“你不是同我说她跟你没关系?既然是阿行请来的乐师,你又慌什么?方才不是才到门口,怎么忽然间走得这么快?”
男人略微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我早已听你说过,我清清白白,还怕你怀疑?”
屏风外的几人越吵声音越大,流筝听着渐渐蹙起眉,却见傅行已经越过屏风,目含歉疚望着她:“抱歉,流筝姑娘,傅某现在有些事情需要解决,还请您先跟着小厮去房间休息。”
流筝见他如此说,便知晓外间的事应当不用自己出面,她本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便颔首行礼,跟着前方带道的小厮离开。
流筝心下思量着,总之自己今日的事情也做完了,不如就此打道回府,正要跟小厮吩咐,余光忽然扫到假山另一侧一道纤细身影。
她欲要出口的话便止住,轻挑了下眉,转头对小厮道:“我看这府中风景优美,想四处观赏一番,不若你先去忙别的,我自己一人看看?”
小厮只好点头:“那姑娘您随意转转,这府中倒没有什么地方需要避讳,您随心就好,若是您累了,便去对面第三间屋子休息。”
流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