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没有窗户,明明是大白天,也要靠四壁上架着的火把照明。
栅栏外坐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个个十分兴奋,还有人举着牌子让众人下注,赌谁输谁赢。
姜菡萏看不懂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过于喧闹嘈杂,好容易跟着单风在位置上坐下。
单风与阿夜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两边。
她发现阿夜有点不对劲,虽是坐着,但身体紧绷,眼睛死死盯着台子,目中露出一种她很久不曾见过的凶狠神情——只有最初她刚把他带回西山别院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眼神。
忽地,栅栏边的那道门被打开,有人走出来。
他的头发散乱,腰间只裹着一块兽皮,颈上带着锁链,每走一步,锁链便在石头地上拖出声响。
周围全是人们的呼声,姜菡萏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单风一直留心着她的表情,此时一见,觉得稳了:“小姐……还满意吗?”
姜菡萏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阿夜:“我们走!”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斗兽场!
她也知道阿夜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了——他看到的是当初的自己。甚至连颈上的锁链都一模一样!
“阿夜……”姜菡萏喃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只知道,她一定要把阿夜从这里带出去。
只可惜她的力道对阿夜来说如同蚍蜉撼树,阿夜一动不动,仍旧盯着栅栏内的那道门。
原先那个举牌子让客人下注的男子进了栅栏,替男子解下颈链,然后再出来关上栅栏。
原来他们的锁链还可以解开吗?不像阿夜,当初的颈链卡在肉里。
姜菡萏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一阵阵生疼。
阿夜自从会穿衣裳,衣领一律拉得高高的,她看不到,但很清楚,衣领底下全是疤痕。
里面的那扇门再一次打开,座池上的客人们变得更加激动。
一头野兽从门内缓缓走出来。
是一只灰狼。
它的年纪应该不小了,走得很慢,它的眼睛是棕色的,姜菡萏第一次在动物的眼睛里看出疲惫之色。
仿佛是嫌它太慢,栅栏外的男人挥动长鞭,“啪”地一声,抽在灰狼身上,又一鞭,抽在那名斗兽士身上。
“嗷呜!”灰狼发出一声嚎叫。
斗兽士也厉吼一声。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他们冲向彼此。
人在此时也变成了兽,和兽撕咬在一处。
身后传来说话声,有人向亲友讲解:“……据说自从出了那名兽奴,全京城的斗兽场都改了样式,斗兽士越像野兽价钱越高,斗的野兽有虎有熊,最常见的就是狼,因为当年那名被陛下看中的兽奴就是跟狼一块儿养大的……”
“闭嘴!”姜菡萏蓦然向他们喝道。
那两人被她喝得一呆,正要起来对骂,又见她衣饰华贵,且身边还有两名人高马大的随从,顿时偃旗息鼓。
“阿夜!”姜菡萏用力抓住阿夜的手,“听话好吗?跟我走!”
阿夜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人像是稍微活过来一点,他道:“我要带他们走。”
姜菡萏没听明白,带谁?
阿夜望向单风:“你带菡萏离开。”
单风已经知道不对劲了,但还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下意识听从了阿夜的命令,护着姜菡萏离开。
姜菡萏回头大喊:“阿夜——”
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惊呼声里,几乎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挡住了姜菡萏的视线。
姜菡萏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阿夜越过栅栏,冲进了场内。
单风一直把姜菡萏带出斗兽场的牌楼外。
“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听他的干什么?!”姜菡萏急道,“你应该把他带出来,而不是带我!”
单风默默地承受着小姐头一次向他发作的脾气,自己也有点难以相信自己对阿夜的命令竟然如此顺从。
他想了一下,应该是因为,阿夜最忠心,阿夜的提议,永远是对姜菡萏最好的。
姜菡萏骂完了才想起来自己骂的是谁,可也没时间挽回了,身后传来人们的尖叫声,惊慌的人群像雪崩一般从斗兽场内涌出来,跑得慢的人被后面的人撞倒,后面的人不管不顾,就那么直接踩踏着往外跑。
单风急忙抱起姜菡萏,几个起落,翻身上了屋顶,避开汹涌的人群。
惊慌的人群四散,惊动了附近的卫尉。卫尉们拔出刀,大声呼喝,勉强稳住场面。
人群不再像之前一样胡乱踩踏,但逃得依然很快,仿佛迫不及待逃离地狱。
卫尉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里面的情形。
“杀、杀人了!”那人浑身打颤,“一个人、突然跳下场、咬断了教头的脖子……还、还——还喝血!”
卫尉只有两人,一听有硬茬,连忙留一人在原地,另一人去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