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绡反问:“故事就一定非要有意义吗?我说给你听,你是不是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快乐的回忆啦?而且,你不觉得公主和剑客,很配吗?”
云绡对钟离湛说话的语调娇滴滴的,钟离湛听自己的声音发出这样的语气,实在有些别扭,但他也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
女魂与后来的他,关系不一样了。
若非极为亲密,她又怎会想要说这样写在画本里也没人看的故事哄他开心?
她……是他的谁?
钟离湛问:【所以,你是公主?】
云绡一顿,她知道钟离湛聪明,说不定借着这一点讯息也能推算出她的身份来。
若她承认自己是公主,岂不就是直白地告诉钟离湛,照国不复存在了吗?
云绡道:“我是小仙女啊,不是告诉过你吗?”
钟离湛沉默片刻,声音一字一顿道:【小、仙、女,呵,小仙女还要讲其他故事给我听吗?】
“不了不了。”云绡摆了摆手道:“轮到你说给我听了,你建盖月坛是为了什么?”
钟离湛也不意外她会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这至少说明,他猜对了。
而他猜到的答案,在这七年零九个月里,钟离湛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只是此刻的他还无法想象得出日后他会与一个女人你我无间的关系。
并且,这个女人又如此了解他。
钟离湛思索了片刻,便毫无隐瞒地回答了云绡的问题。
她问他,盖建月坛是为了什么?
钟离湛低声道:【为了……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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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零九个月。
自钟离湛将洛娥封印于锦仙山后,他每一日都在思考,那九天之上所谓的神明究竟为了什么,才将苍生作为棋子,布下这样一场没有意义的棋局。
想到最后,他得出的答案十分荒唐,可即便再荒唐,那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人为天地之间的灵,那神明则是九天之上的灵,既有生命,便有七情六欲,便生凡心。正如同洛娥那样,超脱凡尘的身份之外,他们的躯壳之中存在的也仍然是个卑劣的,普通的灵魂。
这些灵魂有的天真,有的自私,有的狂妄,但无一例外,他们并不比寻常人更超凡脱俗。
他们明明拥有可以决定这世间苍生生死的能力,却把苍生看作刍狗,将他们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钟离湛对云绡说,在他了解之后的那些神仙、他梦里那些好似他永远也无法跨越过去的白色巨人,其实就像无知的孩子,面对从他们脚下走过幸劳的蚁群,恶劣地脱下他们的裤子,撒一泡热尿,颠覆整个蚁群。
云绡听他这样形容神仙,有些惊讶,她没想过钟离湛的嘴里也能说出这样粗鲁的话来。
可她又想起了洛娥……云绡觉得,好似钟离湛说的也是对的。
那些自以为是恩赐的神仙,给予了凡人力量,将原本团结的凡人划分成了五族,这和用一粒米去分裂蚁群的孩童并无区别。
而蚁群面对的滚滚热水,何尝不是凡人这些年来面临的天灾人祸?
钟离湛很痛恨。
从他少年时离开符玉城开始,他所面对的世界都是灰暗的,他一路走来,遇见的凡人多为困苦的,悲哀的。
明明那些神仙的力量也可以造福苍生,可却是他们的一场游戏,把苍生搅得天翻地覆。
那些力量,巨大了人心中的恶,削弱了人本拥有的善。
钟离湛曾经的目的是想让五族归一,即便他们不同族,却也同为凡人。他想让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活下去,吃饱饭,不必再承受战争的恐惧和生离死别,颠沛流离之苦。
而今的目的,是他要断掉凡间与苍穹之上的联系,他想要结束这场可笑又可悲的,来自上位者的愚弄。
留给钟离湛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他总是在遗忘,一旦寻求到了些许突破,他找到了一些可以撼动那场棋局的关键,便会有一股力量混淆他的记忆,抽离他那几日所经历的一切,连带着与之有关的其他时间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所以钟离湛记录的东西越来越多,多到后来云绡看见的这些。
如果是别人,钟离湛一定不会说,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谁也不能信任。
就连神明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善恶,更何况人心易改,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横在前方,谁又能确保自己能抵抗得住来此苍穹的诱惑?
曦族,长生。
尾人族,驭兽。
旖族,得世人爱慕。
湖族,阵界或可使得时光逆流。
那些曾被话本书写的神仙法能,如若都施加在同一个凡人的身上,谁又能拒绝得了?
这七年里,钟离湛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即便洛锦知晓他有失忆的情况,钟离湛也从未向他解释过自己一切决定背后的原因。
但此刻在他身体里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来自异世的与他或许有亲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