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夜宁笑了笑,径自倒了半盏荔枝酒,一饮而尽。
“店家,今日为何有赠菜?我来这水云楼多少回,可不知还有这等吃食。”楼下响起一声娇媚女音,由远渐近,紧接着是一阵阵脚步声,似有一行人上了二楼。
梁禧!
秦惟熙搁下手中瓷碗,秀眉微微蹙起,紧抿着唇。褚夜宁看着,不知怎么想起了骤风,若它不高兴时,也是这样一副神态,静静地坐在原地。
他看了一眼楼梯处,似有所觉。恰时,水云楼外“砰”地一声,众吃客只见窗外忽漫天烟花高绽,照得水云楼内异常明亮。
褚夜宁唤过不知隐在何处的九曲,又瞥了一眼小尼僧绝尘,道:“送回庵中。”随后一把拉起她。
“你要做什么?”一股掌心的冰凉袭来,恍若在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再带着她走向了身后虚掩的小门。门外长长的连廊直通水云楼的后花园,楼中的伙计皆可通过连廊后的花园,走向后门。
而已登上二楼的梁禧也似有所觉,恍惚间却只看到了红衫一角。
长街上,有孩童的欢呼声——娶新妇,娶新妇,一生一世到白头。
是有人家今日娶了新妇过门,亲朋好友特来庆贺。
海子湖畔,临近端午佳节,有百姓开始放起河灯。
石阶上二人坐下,褚夜宁从怀中拿出不知捂了多久的杨梅糖,已有些许化掉。随后摊开掌心递给她。
秦惟熙一怔,摇摇头。那只手却再次伸了过来。
她暗自轻轻一叹,从他掌心内取了一颗。
“卖枣子糕哩!又香又甜的枣子糕!”河边有老翁挎着竹篮卖着枣子糕。
褚夜宁起身道:“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长衫一角,而后蓦地松开,没说话,但是摇了摇头。
褚夜宁看着她,再看那老翁已渐行渐远,无奈一笑。随后他坐下,拉过她的手,将那些杨梅糖悉数放在她掌心。
“怎么?生气了?”此刻,他竟是无尽的温言软语。
白皙的掌面不知是何年竟刻上了一道约有两寸长的刀痕,她想起陶青筠说过这些年他在西北守护边城,抵御敌军,立了不少功。
“小八妹。有些话听不得真啊!”他目光带着笑意,一肘弯曲支在身后的石阶上,仰起头看星辰。
而后见他如星子般的眸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神情平淡地对她道:“以后这等劳什子宴会少去便是。”
她再拾起一颗杨梅糖送入口中,恍若未闻,与他一同看着尽是河灯漂浮的水面。海子湖畔的对岸,有似父亲的角色牵着孩童,孩童小心翼翼将手中河灯放在湖面上,也有少年夫妻,女子托着河灯望着望着一池清湖低眉浅笑,男子目不转睛的相守。再看不远处,身着一身粗布衣的平凡百姓,年迈的老夫妻,迎面着清风,背靠着弯月,相互搀扶着在湖边结伴而行。
眼下就如褚兰泽大将军当年的期许般,如今天下安乐,眼中所见之处,皆是袅袅炊烟。
秦惟熙回过头,去看身侧那于十载在边陲之地驻守护家国安宁的将门少年。一面想起御花园t中他的漫不经心,他的冷言冷语。一面又不觉地去看他掌心的那道刀痕。
心头划过一缕异感。
她知道,那是痛。但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痛。
那里的冬天很冷,那里也满是寂寥。
褚夜宁转头望去,海子湖般,明灯闪烁。眼前人恍若从锦瑟之年变成了妙龄少女,一身雪霜罗裙,挽着高高的鬓,一双明眸对上他的眼睛,云鬓间的白玉步摇也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曾有一个姑娘对她说:“四哥,待百姓有衣可穿、有食不辘、有日可指,那你与褚伯父是不是就再不会远赴那险境之地了?”
可他的父亲当年为家国战,也为家国死。
他站起身,一身玄黑与鸽血红相间的锦袍映在湖面上,转过头垂眸看着她。
女孩儿将糖送入口中,迎着湖边的凉风,眯着眼似有一些惬意。她忽而睁开眼,别过了身,将腰间所系的荷包卸下。再转过头,摊开掌心,将最后一颗杨梅糖以及荷包内的大把铜陵酥糖让给他。
他忽然蹲下身,眸中千回百转,伸出手将她摊开的掌心收拢起,嘴角轻轻勾起,再是温言软语:“以后只有甜,没有苦。嗯,把我的那一份也给你。”
秦惟熙抬起头看他,张了张嘴:“吃错药了?”
他却眉眼弯弯,看样子心情很是愉悦,道:“送你回——家。”
本是停在道路两旁的马车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匹长得高大,通体如黑缎子一般油亮,没有半根杂色的骏马。
她识得此马,乃靖宁侯爷送给他的爱子,靖宁侯世子十一岁的生辰礼。渡水登山丝毫不在话下。只是有些难以驯服,后来她将它取名为——骜影。
再后来他远赴西北,骜影便被留在了府里,应再也无他人能乘骑它。
这马当年性情刚烈,总是仰着他的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