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施瑶却不是因为寒冷而颤抖。
她的眼中划过了惊喜与紧张的神色。
半个月前她还是燕阳贵女,施家的嫡幼女,虽不能与汾阳崔氏,青郡范氏,济城李氏,秦州王氏以及申原谢氏五大名门望族相比,但他们施家代代为官,亦为书香世家,且在三十年前的夺嫡之战里施家跟对了主子,从此备受信宠,平步青云。
可是……万万想不到,半个月前施家与当年的五皇子余孽联手造反了。
被抄家的前一夜,她做了个梦。
梦见阿爹一瞬间老了十岁,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神里是成王败寇的沧桑与挫败。
羽林郎来势凶猛,为首的忠义候冷冰冰地宣布圣旨,顷刻间,施家的繁荣不复存在。先是抄家,后是游街示众,再是流放边疆。
族人嚎啕大哭,阿娘面如死灰,阿姐泪满襟,镣铐一锁,从此燕阳再无施氏一族。
流放之路上,施家人受尽苦楚与屈辱。
而在仓名山上,张量于山洞避雨,适逢天灾降,只有寥寥数人劫后逢生,然,仓名山外,飞来横祸,因官兵不足,施家族人被强盗所劫,而她在慌乱之中侥幸逃离,从此在世间颠沛流离,最终惨死街头,年仅十六岁。
梦里的切肤之痛,真实得仿佛她真的经历过一样。
梦醒后,她浑身冷汗,翌日浑浑噩噩的,还未真正从梦中回神过来时,忠义候来了,之后的一切都如梦中一般。
竟是噩梦成真,且没有丝毫差别。
如今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不管梦中为何意,这一次她一定不让自己的人生重蹈覆辙!
她要过另外的人生!
☆、
雨后的仓名山空气格外清新,乌云后的太阳渐渐爬了出来,绿叶上挂着晶莹的水滴。施家族人皆坐在泥泞的土地上,不少人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施瑶。
此刻的张量在树下与身边的随从说着话,目光时不时瞥向施瑶。
他在等墨城知府送来衙役。
此回押着逆臣一族前往边疆,圣上并未花特别多的心思,仅仅派了十余人陪同前往。虽说这十余人中,武功高强有之,还有几个是押送犯人的能手,大多是身经百战的,但是仓名山外的两个山贼窝人数众多,若两者联手,恐怕他们也不是对手,到时候他堂堂四品官押送犯人不成,反倒被山贼抢了去,他又何颜面面对圣上,面对文武百官,面对整个燕阳城?
思及此,张量打了个激灵。
他又踱步到施瑶身边,方才围绕在施瑶身边的施家族人纷纷退让,唯独施瑶的母亲与两位阿姊留在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张量。
张量询问:“鬼神可有说盗贼有几人?”
施瑶摇头,回道:“回大人的话,不曾。”话音落时,施瑶心中又添了几分思量。梦中的盗贼有几人,她完全记不清,只记得刚出仓名山,埋伏好的盗贼多如牛毛,个个彪悍如狼,虎背熊腰,手执大刀,踏着滚滚烟尘冲来,不过是顷刻间,血流成河。
那血腥的场面,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然,此刻她打量张量的神情,不由有些不安心。
她仔细地数了数所有官兵与随从,统共十八人,而他们施家族人有四十五口,虽有身强力壮的青年,但经过半月的折磨,个个都是面容枯瘦,且不说带着镣铐,即便是解了,也未必能派上用场。
出了仓名山后与山贼的交锋,官与贼的相对,施瑶担心自己这边会输。
那些山贼一个可以顶两个,更不用说是如何穷凶恶极了。
梦中她侥幸逃离了,可她的姐妹没有,也不知她的姐妹在山寨里受到了何等折磨。看着阿姊温柔的眼神,施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施家族人落入山贼的手中!
此时,张量遣去的随从回来了。随从满脸沮丧之色,只听他说道:“禀报大人,实在不巧,前几日邻县出了命案,因人手不够找墨城知府支援了人生,就连墨城知府也去了邻县,墨城衙门中只剩两三衙役与写文书的讼师。而邻县到墨城需两日的时间,怕是会耽误了我们的行程。陛下有令,必须在下月中旬前押送到边疆,因大雨我们已耽误了几日。大人,我们统共有十八人,又是皇家的人,那些山贼怕也不敢乱来……”
张量面色微动,似是在考虑。
此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张大人,阿瑶听闻秦州除了出过王氏一族,胡人闻之丧胆的欧阳将军之外,还有一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异姓王。”
她是在梦中知晓的。
在她跌沛流离的时候,那一位踪影难觅的异姓王便经常出现在众人的口中,听闻那位异姓王俊美无涛,脾气极坏,年将而立,身边竟然连个丫环都没有,她惨死街头的那一年,那一位异姓王恰好也死于一场暴动中。
而那位异姓王的封号正是墨城王。
临近仓名山的墨城就是他的封地,而仓名山外的两个山贼窝在一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