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花满楼陪着她。
晚枫觉得很惊异。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遇到一个阿云那般眼睛看不见却比看得见的人优秀几百倍的人已经很幸运了,却不料还能再遇到一个花满楼。
花满楼的眼睛看不见,这是晚枫醒过来没多久就意识到了的。
但他一点都不怨天尤人,反而对世界充满了爱。
“花大哥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有一天,晚枫看着含着微笑,打理花卉的花满楼,突然道。
因她的伤还没好,花满楼不许她多动,所以她这会儿只能坐在不会被风吹到的一边,看着他照顾那些纤弱的花卉。
“哦?”
“他和你一样。”晚枫想起了阿云,“很优秀,很出众,很厉害……他和你一样,看不见。但是如果他不说,没有几个人能察觉到。因为他斟酒的动作那么轻巧,走路的步子又是那么稳当,还能一口叫出未曾谋面之人的来历……谁会相信他其实是个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瞎子呢?”
花满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女孩在的方向:“若是这样,我还真想见一见他。”
晚枫笑了,晃了晃悬空的小腿:“我也很想他,可惜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沙漠中的风暴虽然是来得突然,但是像那天晚上那般诡异的却是极少见。如今自己大约是因为那龙卷风才穿越到这世界,保不准当时在一边的阿云和大师兄也都一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晚枫心里安定了许多:并不是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在这世界上,还有两个认识的人陪着自己,哪怕不在身边……
“晚枫又在想家了吗?”花满楼坐到她身边来,问道。
“想啊,可惜我现在回不去。”晚枫坦然承认道,“花大哥再多收留我几天吧,等我想到回去的法子……”
花满楼摸摸小女孩的头,这阵子相处下来,他感觉就像是多了一个妹妹:“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都没事,不用着急。”
晚枫眯起了眼睛:“嗯!”
她刚看到花满楼时,觉得他和阿云真像,但她很快发现两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花满楼就像是拥抱着世界的美好而生活的。
他的耳朵能听到花开的声音,雪落的声音,轻风吻在花瓣上的声音……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不曾错过这世间的美好。
可是阿云不一样。
想到那个在海上初见时的青年,晚枫咬了一口蜜饯,只觉得满口的甜蜜也压不下心头的苦涩。
她的感觉一向敏锐,所以那日被人从海上捞起来的时候,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船上人的不友好——虽然他们掩藏得极深,但她依然察觉到了。
为什么会对落水的人这种心态呢?
晚枫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那附近,有他们想要掩藏的东西……
他们担心她是来打探那个的,所以不友好。
甚至还有隐约的杀意。
不过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云会忽然说出那种话来?
龟兹王庆功宴晚上阿云说的话又从心底冒了出来,晚枫把从海上回到陆地乃至后来在大漠里的时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阿云会对自己说那种话。
如果不是那时候发现有人窃听的话……
“晚枫,你的脸怎么忽然那么烫?发烧了吗?”花满楼不解地问,大夫不是说不会有太大问题了么,难道是被风吹的缘故?
想到这里,花满楼忙拉着人到里屋去。
“我没事……”
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小丫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底下。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啊!
阿云大坏蛋!
☆、
养伤的日子本来并不好过,忌食、忌动、忌冷……更别说每天都还有那么三大碗的药汁等着她去临幸。
虽然每回喝完之后,花满楼都会把掐丝珐琅盒子给她,任她在里头的蜜饯鲜果里挑些自己爱吃的,压过舌根苦味,但是她受的是内伤,这些东西也不太好消化,所以也只有喝完药后吃上一两块。
花满楼待她极好,遇到她嘴馋忍不住多拿一两块了,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她,但是晚枫就莫名有种心虚,下回也不敢再多拿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花满楼的洞察力却是世间少有,摸摸她的脑袋:“等你好了,就不必如此了。”
他终究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所以晚枫也不敢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若是在大唐的师门众人和郁家兄姐们知晓自家小花萝居然会有那么乖巧的一天,恐怕非得哭天抢地不可——天晓得当初他们为了哄得了伤寒的小姑娘吃药,到底费了多少力气!
那根本就是捧着药碗从仙迹岩追到落星湖的斑斑血泪史啊!
最后甚至劳动在落星湖的裴元出手制住了滑得跟鱼儿似的小丫头,硬生生地把药给灌下去的……
不过略过这些,其他就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