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吧。”沈表姐的语气淡淡的,吩咐丫鬟,“把哥儿抱来。”
须臾,奶娘把孩子抱来了,那孩子一进门就哭闹不休,尤其沈表姐抱的时候,更是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不管用。
奶娘想接过来,沈表姐却不松手,一边哭一边说:“你为什么闹,我可是你的亲娘啊,你连亲娘都不认了?”
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心肠总是软些,顾春和轻声劝她:“哥儿才满月,这么小的孩子哪懂这些,大概齐是您身上的药味太重,孩子不习惯才闹。”
沈表姐重新打量她一眼,忽道:“你来抱抱他。”
顾春和没抱过孩子,可不等她谢绝,田氏已把孩子塞进她怀里,还指点她如何抱孩子,“左胳膊抱着头,右胳膊托着腰,对,就这样横着抱。”
说来也怪,那孩子到顾春和怀里,竟然慢慢止住了哭,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把顾春和弄了个大红脸。
田氏忙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和沈姑妈交换了下眼神,才向沈表姐说:“好生养着,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沈表姐强撑着支起身子,“我给几位妹妹准备了表礼,别嫌弃,好歹留个念想。”
一句话说得蔡家姑娘又是纷纷落泪。
门关上了,沈姑妈问女儿:“你看她如何?”
沈表姐怔怔盯着房梁,“好年轻啊,花骨朵一样,真让我羡慕。”
“人是小了点,你舅妈说她十六了,我瞧着更小,可能还没及笄。”沈姑妈以为女儿怕人太小,扛不起事,“不过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管教两年什么毛病都能改。”
沈表姐的手慢慢攥紧了,“现在就长了个勾魂的模样,等年纪再大点,彻底长开了,还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沈姑妈一愣。
“我改主意了,她不能直接当继室,先做妾,想扶正就得求沈家同意,以后她就永远低沈家一头,休想耍正室的威风。”
昏昏的光线中,沈表姐的神情愈加可怖,“最最重要一条,进门就给她下绝子汤。”
沈姑妈明白女儿的打算,绝子汤断了顾春和的生育,她再受宠,生不出儿子来也白搭。为了站稳脚跟,她不得不依靠沈家,不得不精心照顾小孙孙。
这个好办,掺在汤水里神不知鬼不觉给她喝了,再请个郎中放出口风,说她天生体弱宫寒,子嗣上头极困难,这事也就过去了。就是她心里犯嘀咕,木已成舟,还能如何?
可做妾,有点难。
田氏出的主意是当继室,毕竟是老夫人的亲戚,面儿上要过得去。
“我才是国公府正经的表姑娘,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配和我比!”沈表姐冷笑道,“外祖母再疼她,还能越过我去?给大爷做妾还委屈她了?大爷是户部郎中,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沈表姐满脸潮红,呼哧呼哧喘得风箱似的,沈姑妈忙替她顺气,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吃的用的都是外祖母给的,有什么脸拒绝?她不答应就是白眼狼,合该赶出去。”
话虽如此,但老夫人最好面子,别说远房亲戚,她院子里放出去的丫鬟都没有做妾的。沈姑妈犹犹豫豫地说:“要不……咱们再物色几个?”
“不行。”沈表姐痛苦地闭上眼睛,“你不知道,大爷新得的那个有多漂亮,我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更好看的。好容易,好容易才有个顾春和……”
她死死揪着沈姑妈的胳膊,“我都快死了,我不信外祖母不答应。娘,求求你帮帮女儿,帮帮你的小孙孙吧,不然女儿死不瞑目!”
沈姑妈抱着女儿,哭得声嘶气噎,“我苦命的儿啊,可疼死我了!你放心,别说一个顾春和,就是难百倍的事,母亲也要让你如愿。”
天阴了,灰色的云被凉风一层一层推上来,低低压在屋檐上,还不到掌灯的时候,庭院到处暗沉沉的,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顾春和打了个寒颤。
“冷?”蔡娴芷说,“早上就说要变天,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几位姑娘的衣衫样式差不多,乍一看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她的细花罗裙轻薄飘逸,是盛夏穿的料子,现在穿有点早。
尤其是起风时,她婀娜的身段藏都藏不住。
顾春和也很尴尬,看看最前面的田氏,没有说话。
穿堂突然绕出一个男人来,看见她们不躲不避,反而迎上前来,“见过舅母,见过表妹。”他的目光在几位姑娘身上来回乱转,待看到站在最后的顾春和,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那目光湿乎乎,黏巴巴,充满着男性自以为是的对女性的品读,令人作呕。
顾春和深深低着头,指甲几乎把掌心掐破。
国公府的姑娘们也是面面相觑,特别是窝里横外面怂的蔡雅菲,扁着嘴快哭出来了。
田氏心疼女儿,已然火了,你瞪着俩死鱼眼看什么看,我女儿是你能看的?什么狗屁大学士,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