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妈妈和我说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有人暗中生事,防是防不住的。”
顾春和声音柔柔的,莫名有一种安静的力量,“水来土掩,我接着便是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事不算完,总有蛛丝马迹可寻,等我把幕后的人找出来……”谢景明冷冷哼了声,满眼的杀意。
一想宗元对着顾春和的画像发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那张画像时,别扭劲儿就上来了,拿起来就要烧。
“别呀!”顾春和急忙从他手里抢下来,仔细抚平被他攥出来的褶子,“画得真好看,我可舍不得扔掉。”
谢景明快气笑了,“扔了扔了,我看见就烦,回头给你找个宫廷画师,绝对比这张画的好。”
顾春和斜他一眼,“我虽不会吟诗作对,赏画的眼力还有点的,这画像笔力老道,七分真,三分意境,老实讲,比我本人好看。再说了,重要的物证,烧了就不知道谁画的了。”
是这个道理,但谢景明不愿意拿着她的画像到处找人打听。他恨不得把顾春和藏在院子里,日日只和他作伴,只让他一个人瞧。
“用不着!”谢景明闷声闷气地说,“宗元和谁喝花酒,挨个查,总能查出点眉目来。”
“那我就拿走啦。”顾春和把画小心卷起来,“现在都流行在室内自己的写真图,我也附庸风雅一回,裱好了挂起来,还省了请人作画的钱。”
谢景明眼睁睁看着她抱着画走了。
到底有点不是滋味。
铺好一张纸,他提笔凝神,慢慢在纸上勾勒出她的模样。
“郎主。”许清敲敲门。
谢景明忙收好纸笔,轻轻咳了声,“进来。”
许清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打听清楚了,杜倩奴的赎身钱是一千金,买院子置办家当,足足花了两万贯,宋孝纯前前后后不过七日就筹够了钱。”
“宋伋不可能给他钱,他打哪儿弄来这么多?”
“这些天他频繁出入一家古董铺子,咱们的人装作卖家进去逛了逛,里面的东西有真有假,是古董铺一贯的套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古董铺子?”谢景明低头思索一阵,忽而一笑,“玩古董的都是什么人,没钱的不会玩古董,一幅画,一件前朝瓷器,都能卖出天价来。我断定这个地方有问题。”
许清道:“我查了查,那铺子挂在起居郎杨盛娘家侄子名下,已开了近二十年,店面很不起眼,要不是跟踪宋孝纯,我都发现不了那里还有家铺子。”
杨盛也是个低调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谢景明仔细想了半晌,愣是没想起这人长什么样。
“查他三代!”谢景明吩咐道,“宋孝纯喜好奢侈炫耀,出入都是京城最高档的场所,没事绝不会跑到小铺子里买东西。你安排好人,给我抄他老底。”
“好嘞!”许清登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眼看要进腊月门了,顾春和准备好几样年礼,又一次来到杜倩奴家门口。
其实她隐隐起了疑心,上次从杜家门出去,没走多远就遇到宗元王子,还张口闭口花魁的,显见他早知道院子里住的何人。
顾春和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可心里拧着疙瘩解不开,也觉得憋气,思量再三,还是来这里探探杜倩奴的口风。
然而一下马车,顾春和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门前空地上满是厚厚的积雪,竟没有人打扫!门上红绸布耷拉半边,红灯笼破了个洞,在风中晃晃悠悠,将落未落,已是萧条得令人心中发紧。
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回应。
却是杜倩奴亲自开的门。
待看清她的模样,顾春和更是惊疑非常。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杜倩奴整个人憔悴不少。她只穿着普通的灰蓝夹袄,发髻上一件首饰没有,手腕上也光秃秃的,全然没了上次见的风采。
“这是怎么了?”顾春和握住她的手,冰冰凉的,指甲盖冻得发紫。
杜倩奴往里让她,“进来进来,唉,近来我夫君遇到点麻烦,一时手头紧,让你见笑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伺候的下人,院子里的雪融了,又冻上,凝成一层厚厚的冰,廊庑下的扶手全是土,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打扫了。
屋里没有炭火,和外面一样冷,甚至还不如院子里暖和——外头好歹还有太阳晒着呢。
先前精巧的摆设都没有了,桌上摆着几只粗糙的茶碗,有一个还缺了口。
杜倩奴倒了杯热水给她,“喝杯水暖暖身子,这茶都是最劣等的粗茶,我就不招呼你喝茶了。”
“别忙活了,赶紧坐下。”顾春和把自己的小手炉塞给她,“怎么突然破败成这个样子?”
杜倩奴苦笑着摇摇头,“老太爷断了我夫君的供给,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我才知道,他用老太爷的名头从柜上支钱赎我,唉,现今柜上追着他要债,没办法,只好把能卖的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