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我又说错什么啦?难道官家恼我抢了他的活计,也是,官家给皇后献殷勤,自然亲手做才显得有诚意,我瞎掺和什么劲!
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好好念叨念叨官家这片心意,皇后一开心,官家肯定高兴,没准还会夸我会办事。
都做到禁卫军统领了,还得刷马厩,那帮混小子看见了,还不得笑话死我?
哎呦老天啊,这辈子算是和马厩结下不解之缘喽,干脆叫马倌儿得了,回头搞得浑身臭烘烘的,安然不搭理我可咋办啊!
许清垂头丧气出来,扛着扫帚提着木桶,一步三叹地奔向命定之地。
夜色温柔地抚摸着大地,谢景明不喜太多人在眼前晃悠,是以寝殿内很安静,只有他一人。
面前摆着两个瓷盒,一个珍珠粉,一个蜂蜜,他用银勺挑出一勺粉,用蜂蜜加水和匀了,再一点点抹在脸上。
动作说不上熟练,但绝对不生疏,看得出,不是第一次了。
谢景明仰面躺在塌上,长长舒了口气,连着赈灾、救险、宫变、亲征,这半年都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
倘若得了空,必要绣两针。
如此一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生平头一回,他有了黑眼圈!
谢景明慢慢起身,小心洗过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方重新躺下睡了。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章程、礼仪早已反反复复练习了很多次,谢景明也让安然带话,随意就好,万事有他。
可顾春和还是紧张得睡不着觉。
她看着高悬的明月,从寄人篱下的贫家女,到大周朝的皇后,莫名的,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不知不觉就走到父亲的院子。
夜已深,灯还亮着。
想来父亲也是难以入眠,顾春和唤了几声父亲,却是无人应答,她悄悄推开门,但见父亲的影子投在格栅门上。
他面对北墙站着,好像在和谁说话。
“秋娘啊,我最近总是梦见你,可我怎么喊你,你就是不说话……唉,我多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啊。”
“你是埋怨我把女儿送进宫吗?以前你总说,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伴君如伴虎,一旦恩宠不在,那些贵人的下场比寻常女子还不如。”
“我冷眼瞧了官家大半年,他和先帝一点都不像,身边也干干净净的。你尽可放心,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春和也喜欢他,都不用说出来,单单看他的眼神,就跟你当年看我一模一样,我焉能不如孩子的心愿?”
“春和是越长越漂亮了,不是我夸嘴,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除了官家,又有谁能护得住咱家孩子?”
“其实我也害怕呀,不知道官家对她的宠爱能维持多少年,若日后有更美、更年轻的女子进宫,官家会不会移情别恋?咱家孩子的心,可经不起第二次伤害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这当父亲的无能,对着这个女婿,我是半点招也没有。春和这一进宫,往后再见面就难了……”
父亲抬起手,似是在拭泪。
“秋娘,我好想你,好想和你说说话,自从你走了,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你看,你还是这样年轻,永远都这样年轻,我却一天天地老了,他日泉下相见,你还能认得出我来吗?”
顾春和再也忍不住,忙捂住嘴压下呜咽声,转身往门外走。
走得太急,出门不小心绊了一下。
“春和!”顾庭云已经看见女儿了,“来。”
顾春和慢慢转过身,啜泣着低低叫了声爹爹。
顾庭云缓步走下台阶,“爹没事,就是舍不得你,心里又欢喜你嫁得良人,晚上就多喝了点酒,稀里糊涂说了些胡话,不要放在心上。赶紧擦擦眼泪,回去睡个好觉,明天立后大典可有的累呢。”
顾春和点点头,走到院门口又折返回来,“爹,你一个人在外头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别走了,我请官家远远打发了顾家,他也早有此意,只是前阵子太忙,还没顾得上他们。”
“不行,”顾庭云正色道,“他想做是他的事,你不要轻易插手前朝之事。现在你们感情正好,显不出什么,若来日感情淡了,过往的一切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互相憎恶的由头。”
顾春和愣住了。
话刚出口,顾庭云就有些后悔,暗想若是夫人来和女儿谈夫妻相处之道,定要比自己强百倍。
“夸大其词了,你不要当真,但是也不要不当真。”顾庭云结结巴巴道,“他不只是你的丈夫,还是大周朝的官家,自然和普通丈夫不一样,总之呢……”
顾春和猛地抱住父亲。
“我知道,爹爹,我都知道,您放心,我会过好皇宫里的日子。您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有事千万别硬挺着。”
“放心,放心……官家选在明日大婚,足可见对你的心了。”顾庭云喃喃说着,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眼中泪光闪烁。
立后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