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归沉默半晌,知恐怕这才是公子翕的真面目。他在心中权衡,想着跟随公子翕,是否是铤而走险,是否可保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武功盖世,他想投靠谁都不难。
难的是,现在是新朝天下,他一个吴国人,在洛邑很难判断情势……考虑了一会儿,吕归回答:“我愿跟随公子。”
他低声:“公子不要忘了答应给我的。”
范翕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先来给我递一份投名状吧。”
吕归一愣,这才明白范翕是有事找来。恐是范翕有事要用他,偏偏说要他给投名状。吕归无奈,只好问是什么。
范翕答:“帮我杀人,抢人。”
吕归一凛。
看这位站在面前的如春山秀水般俊美的公子垂着长睫,口中吐出的话却如地狱毒蛇般阴凉诡谲:“你长于先登搏杀,弱于指挥调度。即是武功强悍,擅于突击,却无法长时间作战。此任务非你莫属。”
“只要你帮我抢回了她,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不说娶一个吴国公主,你要吴国所有公主嫁给你,我也帮你达成愿望。”
吕归:“……”
那倒是不必了。
——
吕归次日跟随公子翕离去,他对奚妍撒了个谎,只说自己帮范翕一个小忙。
新一日到来,姜女被关了一夜,又即将被关一个白天。范翕没有来审问她,但也不让人给她吃喝。他要活生生用这种方式折磨死姜女,姜女被关在室内,想到这就是前些日子玉纤阿所受的待遇,她便觉得一阵恐慌。
范翕疯了!
难怪玉女要逃离范翕!
眼下只求玉女还记得她,会回来救她!
上午的时候,于幸兰来寻范翕,范翕不见,于幸兰怒而离去。成容风也来寻范翕,请范翕和他一起求见卫天子,将玉女带回来。范翕依然不见。成容风怒极,直闯府邸要与范翕对话,却终是不了了之。
吕归一整个白日都和范翕在一起。
看范翕肃整府上私兵,将府中卫士集合,一一配发刀剑。吕归心中发慌,意识到范翕恐要动武用兵。且看范翕这架势,莫非是什么谋反的事……
吕归几乎有些后悔跟范翕走,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只能接着走下去,而不能走回头路了。
只望范翕不要疯得太厉害!
不要真的要他去刺杀卫天子!
范翕一整个白天都要府中卫士排阵布兵,他亲自坐镇,布置阵法,检查他们武功。他要吕归融合进他府上的卫士队列中。吕归绝对是范翕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吕归胡乱想了一白日,也不知范翕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到了深夜,吕归和卫士们刚要入睡,就被范翕喊去院中。一身清霜的灰袍郎君立在寒夜中,等着卫士们集阵。待人集齐了,范翕才回身,望向他们。吕归看旁边的成渝一眼,成渝脸色有些不好,这让吕归更加紧张。
而之后,范翕望着他们,仍然不提他的目的,却发布了他要他们做的第一件事——
“与我一道趁夜离开洛邑。动作轻些,别让人察觉。若是因谁的失误致使我们被人发现,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众卫士紧绷着面,齐声应:“是!”
这时他们不知,范翕多带了一个人——姜女。
——
吕归等人趁夜,快马加鞭离开洛邑。范翕为他们备好了精良武器和马匹,到这个时候,吕归反而轻松。他们一路出洛,显然范翕的目的不是刺杀卫天子。只要范翕不是要在此时谋逆,其他事吕归都好说。
吕归这样的淡定,持续到次日晌午。
范翕领着他们上了洛道,藏身丛林中。众人稍微整理一番,吃了干粮。到了这个时候,范翕才告诉他们要做什么。范翕缓缓道——
“午时二刻,九夷离洛的队伍会从此地经过。他们带着和亲公主,离开我朝,回返九夷蛮荒之地。我们要做的,便是抢下那和亲公主……”
——
玉纤阿被卫天子关在了宫殿中。
卫王后曾来宫外,好奇欲见玉纤阿。守在宫殿外的卫士却不许,被王后一顿责打,之后王后被后宫繁琐事务牵引走。
玉纤阿沉静无比地坐在宫殿中靠窗的位置,她闭着目,略微小睡。秀美的面上错着树枝宫灯的光影,睫毛纤长,唇瓣嫣红。她靠睡在窗口,闭目安静秀雅的模样,让她如月中神女般婉婉动人。
昏昏欲睡间,耳畔忽听到窗外天边的轰轰雷鸣声。“擦咔”一声,支着窗子的木杆掉了下去,窗子登时猛地关上了。玉纤阿被雷声惊醒,她起身推开窗子,手扶在窗棂上,撩目看向宫殿外的窗口处。
冬景萧索,满园枯寂,然黑云压顶,雷声喧嚣。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似有片雪拂上眉梢——
天将降大雪!
玉纤阿喃声:“这个时辰,九夷的人马,该已出洛邑了。”
没有消息,便说明起码在洛邑中,九夷没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