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只能往好的地方劝:“再等等,好饭不怕晚。”“我当然晓得好饭不怕晚的道理,”朱元璋喃喃道:“只怕这饭打一开始就被虫蛀了啊……”……沂王此时身在江南,这会儿正在跟心爱的通房上演他追她逃。那小丫头不知道打哪儿结识了一个义兄,据说待她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会儿正借住在那位义兄处。沂王闻讯,自然是火冒三丈,醋意大发,眼见着剧情就要进展成他吃醋,他强要,她拼死抵抗,抵抗未遂,她提前醒来带球跑,再度追寻……哪成想天降正义,事情忽然间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沂王在衙门外的布告栏上的发现了自己去世的讣告。啊这?沂王这还在迷糊呢,那边他心爱的通房也从义兄处得知了这消息,不禁也为之懵住。啊这?先是一惊,复又大喜。当天就收拾东西跟义兄远走高飞,搞了个身份证明,然后火速成婚了。笑死,能堂堂正正当人妻子,谁想跟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在帷幔里做男人取乐的玩意儿!拜拜了您呐!沂王昏头转向的站在布告栏前,对着那短短的几行字看了又看,明明身体康健,却还是宛如刚刚摔了一跤似的,脑海中轰鸣作响。我……死了?开什么玩笑!谁敢如此诅咒朝廷亲王!沂王大步上前,便要将布告栏上的那份讣告撕下,不想却被守在一边的两个士卒拦下。见他衣冠楚楚,不似平头百姓,只将人推开,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便作了罢。沂王哪里肯善罢甘休?不过经此一事,他原本有些发烫的头脑却也清醒过来,当下不再上前,改换姿势,负手而立:“好叫你二人知道,本王便是当今天子的第八子沂王!你们是受了什么人的蒙骗,居然敢在这里张贴本王身故的假消息?还不速速通禀,叫你们府中主官前来回话!”那两名士卒听得这消息,着实惊住,上下打量一一人飞快的往官署中去通禀。不多时,便有一身着官袍、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协同一队士卒前来。沂王瞟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来人穿的,是
七品的武官官服。他心下大为恼火,向那稍稍面善些的传话士卒道:“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们本王的身份?本地知府居然只叫这么个芝麻小官前来迎接,他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这句话落地,那士卒还没吭声,武官便已经近了前,袖子随手一撸,继而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怎么敢在官署前对本地知府如此口出恶?好大的胆子!”沂王猝不及防,脚下趔趄几下,好悬没有栽倒在地!平心而论,那一巴掌的力气虽大,但并不算很疼,然而对于他这样习惯了俯视别人的天潢贵胄来说,那种当众为人所辱的羞愤感是要远胜过肢体上的痛苦的。沂王最开始的反应是呆住,继而盛怒不已:“你这混账,居然敢……”然而那武官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面沉如铁,当下大手一挥:“带走!”一群士卒涌上前去,动作麻利的将沂王锁拿住,直接扭送进了官署。沂王不想叫骂不止,因为他觉得这样有失身份,当朝皇子的身份。可若是一声不吭,就这么像是一个最低贱的犯人一样被这群贱民押解着进了本地官府,一路上承受着无数人的围观和打量乃至于戏谑的的眼神,之于他的自尊心来说,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个极为致命的打击。沂王挨了一巴掌的那边脸,仿佛也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好在在他因为羞恼和愤怒而晕厥亦或者彻底爆发之前,他终于来到了官署之内,这群人想要带他去的地方。仿佛……是个胥吏们办文书的地方?沂王震怒之余,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清了清嗓子,正待沉着脸开口,眼皮忽然间跳了一下。因为他在房间的另一角,见到了他的几个侍从。视线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双方都怔住了,继而很快又有了波动。沂王的目光是雀跃欢喜的,那几人的目光是灰败颓然的。沂王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不祥之感疯狂的开始上涌。因为这几人在这儿,看起来也像是接受了本地官署的安排,这说明……他们大概率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选择了最粗暴无礼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坐在书案后的胥吏对那几人还算客气,递了什么东西过去:“路引和告身都已经筹备妥当,几位且回京去吧,无谓在这儿多耽搁时间了。”那几人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胡乱的拱了拱手,道了句谢,便一处蜡黄着脸往门外去。沂王想要叫住他们:“小郑……”被他唤作小郑的年轻侍卫的背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留下一句“您也善自珍重,好自为之”,便匆匆离去。有人在背后退了他一把,沂王踉跄几步,到了书案前。低头一看,便见那胥吏手里正拿着自己保存在几个侍卫手里的名帖和路引,那天下独一份的深沉黄色,是天家独占的色泽。沂王眼见着那胥吏将那两份文书撕成两半,然后是四半,八半,最后在火炉里安息。他惊住了,一时之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你怎么敢……胥吏双手递了一份名籍过来,沂王浑然忘了伸手去接,胥吏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如是过了好一会儿,沂王才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打个冷战,一低头,见到了名籍上的内容。那名字的确是他的,祖籍和年龄都对,只是身份却成了白身。不不不,这都是不要紧的。最最最重要的是,他那全天下凤毛麟角一般稀少的,独属于皇室的身份去了哪里?!只看这份名籍,谁能知道他乃是天子之子,当今沂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