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完种后,他特地嘱咐赵田去村里买了两头猪回来,央婆子们煎炒烹煮做了好几桌油亮亮的荤食,以此来犒劳大伙儿辛苦月余的付出,连帮着挖水渠架竹筒的匠人都没落下,诸人掌灯,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热闹了一整夜。
谢见君也搁下知府大人的官架子,同他们畅饮过几盏后,才回了小屋。
不日他就要回去甘州,这一下种,地里的活儿就不须得天天盯着了,他留下了几名府役,看顾连云山一行人,安安分分地照顾谷子。
这群人做山匪前,都是庄稼人出身,区区这几十亩田地,忙活起来不在话下,他只肖得隔些时日,过来瞧瞧谷子生长的进程即可。
甘盈斋里,
云胡将将被谢见君要回来甘州的消息,冲撞得晕晕乎乎,一颗心正砰砰砰跳个不停,冷不丁从巷子口走出一人,
“小云掌柜,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禁不住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后定睛一瞧,才认出来者正是春华楼的掌柜。
“孙掌柜?”他惊讶出声。
“小云掌柜, 还请留步。”孙全微躬着身子, 笑眯眯地将其拦下, “孙某有事, 想同小云掌柜商谈一二。”
“这”云胡顿足, 探究的眸光轻轻地瞄了一眼。他同眼前的这位孙掌柜, 不过有几面之缘,勉强说是认识,连相熟都不算,这般贸贸然碰面,他还这真一时半会儿猜不出这人, 要跟自己商谈什么事儿。
但甘盈斋既然开门迎客,就没有把客人堵在门口不让进这一说, 他索性招手将孙全引进了后院, 顺道嘱咐周时雁帮忙沏壶热茶送来。
“小云掌柜, 莫要操劳…”孙全客气道, 临着入座前,他还虚虚地拱手做了个礼。
毕竟这位小云掌柜,说到底,还是知府大人的夫人, 早听闻二人是少年伉俪,情深缘长,他这该行的礼数, 可是不能怠慢了,这正打算谈正事儿之前, 照常寒暄两句时。
云胡骤然开口,“孙掌柜亲自跑这一趟,所为何事?”他着急回家寻从东云山归来的谢见君,一刻也坐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周时雁奉茶,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孙全的来意。
孙全闻声一怔,肚子里打好的用作问候的腹稿,半句都没道出声就被噎了回去,他讷讷地张了张口,反应过来忙不迭接话道:“小云掌柜,孙某此次过门来,是想问问您,甘盈斋的糖水罐头能否成批出售?”
“诶?”这下轮到云胡发愣了,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怔忪道:“成批出售?”
“对对,您也知道,孙某是做酒肆生意的,这客人们来店里吃饭,酒足饭饱之后,都愿意点上一记点心,来解解口中的荤腻…”孙掌柜作为经商多年的老油子,向来话说一半,留一半。
但云胡并非愚笨之人,哪里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他眼角微微扬起,顺着话茬说道:“孙掌柜此话,是想从我这买了罐头,回头放在春华楼里做点心是吧?”
孙全颔首,脸上的笑意更甚,“就是不知道您这成批出售的价钱,可还跟市价一样吗?”
“那必定是不同的”云胡想也没想地出声否认,“您去找巷子口的阿么家买豆腐,素日买得多了,他老人家尚且还给你添碗豆渣呢,更何况是我这边,您说是吧?”
“有小云掌柜这句话,孙某可就放心了…”孙全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胸口,他不过是瞧着甘盈斋开张数日,生意好得实在让人眼馋,才动了心思,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然他话音刚落,云胡便紧跟着接上,“孙掌柜能来此,恐怕早已摸清了甘盈斋的市价,我也不同您逗闷子,铺子里的苹果罐头,分为小罐和大罐两种,小罐就是您瞧见的这些,向外售卖一律为十二文一罐…”,他指了指院子里刚用黄泥封好口的巴掌大的小陶罐,随后又唤东哥儿从库房里搬出了个大陶罐,
“这一份大罐,是一百二十文,一罐约摸着能倒出来十二份小罐,孙掌柜若是能一次要五十大罐以上,价钱就可以按照一百文一罐来…”
孙全迟疑,面露难色道,“小云掌柜,五十罐,我这春华楼可有些承不住呐…” 说承不住是假,怕赔钱才是真话,万一大伙儿只是稀罕个新鲜劲儿,过几天卖不出去,可都要砸到自己手里了。
云胡一时没搭腔,他斟满八分茶,推到孙全面前,片刻,才不疾不缓地笑道:“孙掌柜莫要为难,我也并非要您一定买五十罐,只是甘盈斋做的是小本生意,也得考虑到投入的本钱,一百文一罐,我们已经让利许多,况且”
孙全连连点头,见云胡仍有话要说,便作洗耳恭听状。
云胡搁起茶盏也不喝,捏着茶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面上的浮叶,“孙掌柜,这甘州,夏初有桃子,秋末有山楂,冬上还有新鲜苹果,都是能用来作糖水罐头的东西…我听走南闯北的小商贩说,岭南盛产荔枝,颗颗晶莹饱满,寻常百姓怵其售价极贵,尚且买不起一斤半斤,但要做成罐头,大抵亦是有人家愿意咬咬牙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