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兰舔了舔干涩的唇,“晌午那会儿,我生了热,婆母怕传染给孩子,就抱去另一处空闲的棚子,我那口子,大抵出门寻人逗趣去了吧。”
云胡一听这话,登时就炸了毛,“你且等着,我寻大夫过来。”,撂下话,兀自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正巧碰着南山堂的李小大夫刚从旁边的棚子里出来,他便将人请了过来,等刘秀兰穿戴好衣裳,才带着入了棚子。
“不论你婆母咋样,你夫君着实过分了些,你生产时吃了那么多苦头,他竟不管不顾地扔下你在这儿自生自灭!”他一面找碗给刘秀艳倒了碗水,递到她嘴边,一面愤愤地嘟囔着。
“小云掌柜费心了。”刘秀兰润了润嗓子,依照着小李大夫的吩咐搭了脉。
“如此靠不住的夫君,留着作何用?还不如和离了去,你还能再改嫁,省下受这窝囊气!左右离了他们,你还能不活了吗?”有周时雁和离的例子在前,云胡在婚事上看得极开。
小李大夫的余光悄悄地瞥了一眼云胡,心道知府大人的夫人,行事作风这般有悖常理,自古“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他不帮着劝和也就罢了,还让女子和离,这哥儿和女子除了嫁人,还能干啥?
刘秀兰何尝不是这般心思,“小云掌柜,民女领了您的好心,但如今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我不能让他没了娘亲。”
“那就把孩子一并带走!”云胡不以为意道:“你手脚麻利,又会缝绣女工,何至于养活不了自己,平白收他们一家人的磋磨恶待?你若不成,尽可以来寻我,还能让你流落街头?”
刘秀兰大惊失色,“他们断断不会让我带走孩子的!而且”她迟疑须臾,“我那夫君也并非是一无是处,他还是疼惜我的。”
见状,云胡便不再说什么。能帮的忙,他都帮了,饶是再看不过眼,再可怜刘秀兰,余下的事儿也是人家关上门来自己家的事情,并非他这外人能插得上手了。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后忽而又想到,若当年谢见君是原来的那个人,自个儿没准亦是同女子一般境地。
压在心中的那口浊气吐不出来,他带着竹笠,闷闷地寻了块高处的石头坐下,从这儿向远处望去,正是盘踞在城外蜿蜒的濉河。
彼时,谢见君正命人在城墙上就地扎营,暴雨不过将将下了两日,濉河的水位便比先前涨了三尺,他委实不放心,生怕一个疏忽,引得河水灌进城中,百姓遭殃。
为防患于未然,他命人将沙袋堆积在河堤上,并以装满石块的竹笼为奠基加固,除此之外,还征募了一部分身强力壮的民户,用柴草堵塞城墙透水漏洞之处,并协助府役,分段严密监视濉河水位。
忙忙活活了近七日,他日夜宿在城墙的营帐中,寸步不离,几次惦记着云胡和家里人,想要回城瞧瞧,都生生地忍住了。
如此,第八日清早醒来时,一轮红日当空照,接连倾盆了数日的暴雨,终于消停下来。
雨停了,城中的积水犹在,为了让甘州尽快恢复以往繁荣境况,谢见君马不停蹄地带着人清理树木杂物,疏通淤堵的石渠,好用来排水除涝。
然这些都是小事,如何安置先前被送去崇福寺的那些灾民,成了他现下最头疼的问题。
暴雨过后两日,一直在崇福寺与灾民共存亡的小云掌柜回来了,他神神秘秘地将谢见君拽进屋里,闷着头从陶罐里往外扒拉银钱银票,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张床,
“你觉得,我以甘州商会的名义,在城中盖一处安济院,如何?”
“安济院?”谢见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有些诧异道:“哪儿学来的新鲜词?我当真是头一回听你提起。”
“你如何还小瞧人呢?”云胡身子一歪,顺势栽倒入他怀中,揉捏着他宽厚的手掌, 继续道:“我听过往的商贩说, 去年曹溪的商会便是联合起来, 在城中建了一座安济院, 以此来收容矜寡孤独的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孩子, 不光给他们提供遮风避雨的住所不说, 还有不花钱的吃食呢。”
谢见君搂紧小夫郎,将他鬓角垂下的碎发拢至耳后,“小云掌柜现如今得来的消息可真全乎,但你可知,这安济院, 并非是以盈利为目的,还需要长此以往地投钱, 维持正常的运作?”
“我自是有法子!你只管说应不应许, 旁的我要跟钱会长商议呢。”云胡倏地回眸, 清澈的圆眸直愣愣地瞧着他, 似乎就等着他点头。
“有何事同我说不得,竟去寻外人?我待你之心姣姣如明月,你倒是与我生分了,还卖关子”谢见君撇撇嘴, 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刚刚灌下了一大海碗的陈年老黑醋,连喉间都呛着酸溜溜。
云胡掩着嘴角,闷闷地笑出声, “我这不是担心,给你徒添烦恼嘛?原见你成日为着安顿崇福寺灾民的事儿愁苦, 我才冒出这般念头,偏偏你还不领情。”,说着,他作势起身要走,冷不丁又被扯住衣袖,一把捞了回来。
重心不稳的二人齐齐地歪倒在榻上,压得身下的银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