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进、鸡鸭也能进。
采棉机走一圈,打包的棉花卷子里面有人类的头发,有鸡毛鸭毛。
单是这两点,就足够让棉纱厂头疼。
等所有人走光了,路菲菲才凑过去,出示自己的名片:“你好,我叫路菲菲,我们公司给新疆许多棉花种植户联合推广,不过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问题,采购方认为新疆棉花质量低,除了在种植中不够精细之外,您看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专家的态度算不上友好,他冷冰冰地说:“你们少推广一点,品质就稳定了。”
“啊?为什么?”
“现在全新疆已经有几十个品种了,再好的品种,跟其他品种混在一起,也是劣制棉。”
路菲菲忙解释道:“我推广的不是棉花品种,我是把成品往消费者眼前推。”
“哦……”专家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专家也是满腹怨气:“就知道给我们加压,让我们到处跑,就算把我累死了,根本的问题也解决不了啊!”
一旁请专家过来的本地人得知路菲菲的身份,忙说:“我们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都饿了吧,走,去我家,边吃边说!”
他是本地的种植大户买买提,家里条件很好,一间宽敞的大屋子就是专门用来吃饭的,炕有半间屋子那么大,三个大炕桌已经被摆满了干果、酸奶,还有油塔子、凉菜,以及两大盆羊肉,一盆是手抓,一盆是烤全羊拆出来的肉。
“坐坐坐,别客气,到了这就像到自己家一样……”买买提热情非常。
专家团队的几个人是真饿了,先埋头吃饭不支声,路菲菲不怎么饿,她吃了几块羊肉便捧着茶杯跟买买提聊天。
“听说这几年棉花价格波动特别大?”
买买提用力点头:“对啊!去年年初的时候,三万多一顿呢,然后就直接往下掉,掉了快一半了!哎,早知道去年年初我应该多种一点,现在我都不想种了。”
“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贵?”
“我们这边都在传,说2010年的棉花会大丰收,价格会被压得特别便宜,那谁还种啊……就都不种了呗,企业也等着我们丰收好压价,他们也不收。
结果,到了年中,突然又说之前的预测不对,产量会达不到预期,而且还说棉花需求量会暴涨。
种的人不多,收的人不少,可不就贵了么。
结果今年就这样了……”
路菲t菲“哦”了一声,还真的跟大豆好像啊,就是被国外机构的预测给忽悠了。
农民弃种、终端原材料供应跟不上、整条产业链上的企业要么倒闭、要么不想倒闭的就从国外进口、农民就更不种了……形成恶性循环。
路菲菲想的是产业链上的问题。
一个专家吃饱了,终于有力气参与讨论:“也别总说是国外别有用心!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整天说我们不行,指导不到位、品种不行,品种改良是一朝一夕的事吗?就知道盯着我们,那些老爷们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路菲菲好奇:“什么老爷?发改委?”
专家“哼”了一声:“这年头啊,叫‘九龙治棉’,个个都是爷!管棉花生产的部门一大堆,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推广种子的不管种植的,种植的不管纺线的,纺线的不管织布的,自己就顾着自己!最后把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来了!就我们好欺负!”
看得出来,他是很生气了。
忙是很忙,累是很累,天寒地冻往新疆跑,被人围着回答一堆问题,可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被人甩锅,搁谁谁不生气。
买买提忙给他倒了一杯红乌苏:“你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就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路菲菲仔细听下来,发现国内棉花最大的问题就是“优质棉花紧缺,想买买不着,劣质的过剩,堆了一仓库没人想要”。
都2011年了,想当年,第一批下岗的人就是纺织厂的员工,“砸三铁”都砸了多少年了,现在的纺织行业的产业模式居然还是古老的一套:科研单位研制什么,种子企业卖什么,生产部门生产什么,纺织企业不得不用什么。
这种行政层面的问题,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营销公司多发一些软文、广告、号召大家多买能搞定的。
别说是她了,就算是以国家的力量,单从经济层面下手、或是单从政治层面下手,都没戏。
单从棉种和培育下手……看着这几个气乎乎的专家,要是有用,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不开心。
这事确实是由“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开端,不过现在整个棉纺行业自己立不起来也是真的。
路菲菲想起自己当初搞铅酸电池行业标准的往事。
企业联合起来,向部委提交申请,国家应该是会管的,何况现在欧美企业是在骑脸输出,外交部和商务部都发话抗议了。
光抗议只能表示一下态度,那些抵制的企业本来也不是真的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