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杉心中古怪。
看来今天是绕不过去了。
想了想,冲列在阶前的禁卫队挥手道,“去步雪宫,将六宗子好生请来。”
又道,“如果他不听话,就将人收拾好了,再体体面面地带过来。”
然后一群人就被威压生生压了回来。禁卫长捧着那只收拾利落,甚至可以直接摆上祭坛的锦雉,无奈禀明,“回主上,六宗子请您备好棺椁,再去一趟。”
江杉登时怫然道:“放肆!”
他过节的心情都没了。
全没了。
江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还就真的怄上气了。接下来,竟然就这么无视了将召岁礼的璇玑夜宴,下令抬出了早已备好的眠棺。
堂堂宗主,携棺而行,就像是个扶灵人。
但想,金凝是有资格让自己扶灵的,索性坦坦荡荡摆驾去了步雪宫。
江潭见棺材来了,将江杉引到花架旁,话都不说一句,只平静看着他。
江杉令人破开冰块,将金凝收殓了,然后问小孩,“现在能走了吗?”
他惊讶于自己的耐心及容忍之前,其实先撼于这孩子不卑不亢的态度。
应为王者,才能有这般天成的风骨。
而江潭说,“父王稍等,我这一身不合适,需得换了。”
江杉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终于肯叫我了?
他仿佛忽然没了脾气,就想看这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似的,遂坐进了刚刚搬离金凝尸身的石椅子,心平气和地等着人从里殿出来。
江潭很快换了一套素白的旧服来,发丝以一根银带束得齐整。
“劳父王久等。走吧。”
“你想去哪儿?”
“月亮谷。”
江杉面上挂着一抹奇异神情,“起驾,去月亮谷。”
那是江潭第一次独自行出步雪宫。彼时八岁的他非常清楚,从今往后,这冷宫之中将唯有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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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潭:(: [▓▓]
席墨:哎?(′▽‘) 师父终于醒啦~
江潭:(x [▓▓]
席墨:别装了我看见了 (°▽°) 再装咬你哦。
江潭:(: [▓▓]
恭喜梦醒
江潭:([▓▓▓]
谁比谁嚣张
半梦半醒间,江潭只觉一把手指了发丝里,缓缓梳理起自己的头发。
那微微灼烫的指尖,从发顶打着旋儿揉到脖颈,分开千丝万缕,在每一寸肌骨上细细摩挲勾勒。
江潭一会儿就被摸得耳尖泛红,浅浅蹙了眉心,“席墨,住手。”
席墨捻了捻他的耳尖,笑了,“现在知道让我住手了?”
“你那时候这样给我梳头,又是什么意思?”席墨衔上指缝里头那点耳尖,甚至还有点委屈了,“你怎么能那么待我。明明知道小孩子那时节容易胡思乱想,眉角发梢,动一动都是在撩拨。”
“你这样给我梳头,太过分了。”他说,“师父,你太过分了。”
“还有,你总是摸我的头。我说过不行了,你还摸。”他声音带着笑,一字一句都是诘责,“你那般待我,是故意撩拨我,好叫我对别人生不出旁的心思吗?”
江潭脑子还混着,这么一串连珠炮似的听下来,简直百口莫辩,又觉得他病得太重,不能好了。
“师父,哪会有这种人,我要你摸,你就摸的?”席墨森然一笑,虎牙尖将他耳朵磨穿了眼儿,“你可是师父啊,哪里有一点师父的样子。如果不是你喜欢我?如果不是你勾引我?”
江潭只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席墨与他胡搅蛮缠,“你明明摸了我,还不承认?”
“我没有勾引你。”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江潭想,现在不喜欢了。
但他只能闭口不谈。
“是了,你说过,喜欢我的。”席墨微沉了声音,“这就是你的喜欢么,师父?不看我一眼,也不愿理会我?”
他将耳尖渗出的血滴抿在唇中,“怎么,如今做了错事的人,都这么嚣张吗?”
江潭想,又来了。
他尚未想出对策,就给人拉了起来,一气按到了铜镜前,当着面拨开一只匣子。
朱绸底上,一整套古润的梳篦盈着枯萎的梅花香气娓娓而现。
“你看,我做的。”席墨的指头滴滴溜溜,漫不经心抚过一把牙篦,“鉴于你到现在连只梳子都没有,我好好心,这些都送你了。”
江潭刚要拒绝,蓦而想起他的疯言疯语,索性就点了头,“好。”
席墨愣了一下,概是未想到他竟能这般爽快,只眯了眼道,“你会用么?”
“会,但不常用。”江潭执起一柄角梳,正压进发丝,就被席墨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