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软,哪还有方才那指点江山的样子?
同样的面目狰狞,方才的他是因得意而暴戾,此刻的他却是因恐惧而扭曲,只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攻防之势逆转。
而在下一刻,这人突然又换了另一副嘴脸来。
“俞小姐,其实我,我早已看不惯那些日本人了……我的心也是向重庆的,只是苦…苦于没有一个时机…。”
“如果您大仁大量,给我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鄙人一定竭力为重庆效力…”
他被枪口逼得边说边往后缩,却努力挤出几分恳切来,当真是判若两人。
“好呀,鲍先生跟我来。”
俞琬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用力顶了顶他的脑袋,推着他踉踉跄跄地向船尾移。
船舷一角在爆炸中变形,月光渗进来,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
她本可以直接了结这个人,可此时偏偏胸中那被囚禁已久的兽又在怒吼着,它要把方才的窒息与屈辱连本带利都还回去。
“谨慎救了您很多次命但也害死了您。”
鲍思平从这句话里预感出一丝不详来,他自负聪明一世,算无遗策,此刻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你你到底”
“您不相信这艘船上除日本人外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华侨,包括您的同僚。”她的手指放上了扳机。
“甚至包括负责您安保的德国人。”
“你想…说…说什么。”男人已然语不成言,他根本不敢拿余光看她,那双曾让他觉得楚楚可怜的眼睛里,此刻定盛满了杀意。
“您也看得出来,我毫无格斗本领,要不是您的谨慎,我杀不了您。“
鲍思平如遭雷击,他方才支开所有人到甲板上,只留下最信任的日本保镖,这本该是为猎物织起万无一失的网,到头来这网缠住的是自己。
女孩押着男人到了船舱通向船尾的门口,她本想告诉他,他百年后定会是千古罪人,可转念一想,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身后名他大概是不在意的。
最大的惩罚,或许是让他知道是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死亡。
“更直白的说,是您杀了您自己。”
吴侬软语甜甜糯糯,却让男人如坠冰窟,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男人知道,这一天终还是来了。
砰——
枪声炸开的瞬间,鲍思平应声倒下,头上赫然一个血洞,金丝眼镜碎裂,嘴巴大张,像是还要喊些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