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暮色如墨,将潼关后方的谷道浸染成一片幽深的暗影。
在这条通往长安的咽喉要道上,两侧的山体被真龙骨炼制的火器轰得到处崩塌,巨大的岩石如被天神遗弃的骸骨,横七竖八地堵塞了宽阔的谷道,形成一道长达十余里的天然屏障。
有些石阵之间,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一骑可以勉强通过,那些巨石顶部的碎石还时而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令人心悸不已。
安知鹿的军队如同许多股细细的疲惫溪流,在其中艰难的蜿蜒前行着,骑军排成一线,马匹的嘶鸣声在谷中回荡,蹄铁踏在碎石上,溅起细小的火星,在暮色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光痕。步军紧随其后,士兵们背负着沉重的辎重,在巨石间攀爬跳跃,身影被拉长在崎岖的地面上,如同一群在黑暗中摸索的蚁群。
大量的民夫在这十里的谷道之中清理障碍,响亮的号子声和绳索的崩断声,滚木的炸裂声,是此时的主旋律。
因为通行效率极低,且连运送粮草和军械的牛车都暂时难以通过其中的一些区域,所以大部分的军队依旧在关城周遭安营扎寨,整个潼关关城周遭灯火辉煌,宛如一个巨大的市集。
孙孝泽在平日里统军极为严苛,但在这种攻下城池之后,也必定会给予全军一个放松的时间。
在快速通过潼关无望的情形之下,除了正在艰难穿行的军队和正在排队等着通过的军队之外,其余绝大多数军队都还在欢庆胜利。
喝得满脸通红的蔡归仁钻出了热气腾腾的营帐。
这个营帐里挤着一堆人正在赌钱。
吃饱喝足赌钱,而且还赢了不少,这自然是美滋滋。
再加上连升了两级,那在平时更是会激动得喝醉了都睡不着觉,还要想方设法再找点乐子了。
蔡归仁在钻出营帐的时候,脸上还是堆满了笑意,但到了营地的边上,对着一堆乱石撒了一泡尿之后,他再转头看着大营之中某处走过的一道身影,他顿时就浑身打起寒颤,脸上没有了丝毫的笑意。
他现在的将阶是中郎将,具体职务是亲兵都尉。
他是幽州出来的老军,最早就是安知鹿的部下。
原本他上头的两个人是韩寿和冯玉春,也都是幽州老军,和安知鹿在剿匪之中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韩寿和冯玉春死了,他连升两级,所有人也都觉得顺理成章,没什么异议。
在这支大军里,所有人觉得安知鹿的兄弟伙,自然就要比别人获得更多的优待。
若是在以往,蔡归仁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毕竟一人得道都鸡犬升天,更不用说以前都是混在一起的兄弟伙。
然而每每想到韩寿和冯玉春因何而死,这种连升两级的喜气就会悄然消失。
此时他看到的大营之中的那一道身影在火光的明灭之中散发着一股令人觉得阴寒的意味,那是一具身披着独特的锁气甲胄的傀儡法身。
窦氏用一个古代王墓之中取出的金缕玉衣,封住了一具修行者尸身的尸气,又披上他们炼制的独特铠甲,让安知鹿可以更为轻易的操控这具行尸,而且据说可以通过这具行尸来凝练阴煞元气。
简而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河北道这些忠于窦氏的门阀也在不断的根据安知鹿的需求,为他制造出更合用也更为强大的战斗法器。
这些门阀在疯狂的榨干自己的潜力,堆积在安知鹿的身上。
哪怕是在不久之前的葵园一役,若是看到安知鹿有更加强大的傀儡法尸,他们这支大军之中所有人都会更加兴奋,为之欢呼。
然而现在看着这具傀儡法身,蔡归仁的心境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他只觉得那具傀儡法身身上的寒气化为了浓厚的阴云,笼罩在了这支大军的头顶。
这支大军已经推开了到达长安的最后一扇大门,现在的狂欢看上去和在洛阳时没什么区别,但他知道,每个人的心态其实也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有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诡异的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每个人其实胸口都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每个人都有这感觉,但每个人却都不说,都看上去很高兴。
打下潼关之后,不只是安知鹿再没有公开露面,就连窦临真都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就连他这个亲兵统领,也根本没有见到平日里和他十分热络的安哥儿。
像蔡归仁这种人物,此时是压根不知道多少关于崔老怪的事情的,军队的动向和军队里的事物,对于他而是清晰可见的,但修行者世界的事情,对于他而太过遥远,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上宫阙。
他也不算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但即便如此,他都隐隐感觉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