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出了太多汗了,唇瓣干涩起皮,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唐笙知晓她冷,将被棉衾拉高了些裹紧了她。
冷秦玅观颤音,宛若梦中低语,好冷
发汗了就冷了。唐笙抵着她散着的发,熬过去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要撒手。
痛。秦玅观声量微弱。
她低浅的一个字,痛得唐笙的心像是被刀剜了。
熬过去,一定要熬过去。唐笙抱着她低喃,熬过去了,我替你担下朝政,你好好歇着,想做什么我来做,骂名我来背,有了动乱也由我来背
若是真累了,也要熬过来,大不了做个昏君。她道,做明君又什么好的,要背负那样多,过得那样累,国亡不了便足够了。在我眼里,这世上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了。你听到了吗?
秦玅观敛眸,算是给了回答。
不知何时,天际已泛出了鱼肚白。
熬了一整夜,已经精疲力竭的唐笙抱着秦玅观在不知不觉间睡去了。
方汀打帘进来时瞧见了榻上一坐一倚,紧紧相依的两人,喉头顿时发了涩。
她放轻了脚步,既是怕打搅她们,更是怕唐笙醒来后,仅存的一丝安宁,也都没有了。
可睡得不踏实的唐笙还是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试探秦玅观的脉搏和鼻息。
怀中人仍有温度,鼻息从纤弱化为了闷重,脉搏平缓跳动。
方汀见此情形,鼻尖一酸,忙搁下手中的漆盘来劝慰她。
唐大人,陛下熬过了今夜,希望便大了,您
话音未落,依着唐笙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沙哑道:
难受
陛下!
一老一少,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皆带着激动和欣喜。
唐笙定睛望去,那即将走到尽头的绿色浮光,却没像前些天那样变动,下附的那行小字细算起来还是六日。
六日!
秦玅观的寿命并未削减,执一给个方子是有效的,秦玅观也顶住了病痛的重击,熬了过来。
您好些了?唐笙牵紧了她的手。
秦玅观蜷着的指节微微伸展,唐笙会意,带着她的掌心上移覆住了自己的面颊。
指腹摩挲,秦玅观像魂魄飘离时摩挲素月那样,轻抚起她的面颊。
沈长卿受制于律法章程,今日往来于府衙与囚所间,等待各司衙门问询。
她并未得罪辽东官绅,可他们却想撇清旧日与沈崇年的干系,争抢着审问她。
能为她遮蔽的方清露和林朝洛忙于应对瓦格进犯,常在北境,已分不出心神来过问杂事了。
这种万事受制于人,任人欺凌,任人宰割的滋味,沈长卿是第二回遭受了。
一日之中她第二回被巡检司的人找了借口拿去审问,一遍又一遍地答着相同的问题,有时还会被人冷不丁地讽刺上几句。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仙,旁人追捧她,迎合她,如今天上仙沦为地上尘。这样好的机会,那些为阴暗扭曲所控制的人,便换着法子来践踏她,以高傲的姿态碾碎她最后的尊严。
你可知晓你父亲谋反?
沈家余孽逃至了何方?
你可曾递信,可曾利用职务之便徇私舞弊?
沈长卿说得再多,质询者只是冷笑,并不将她的说辞记于卷轴。
她姓沈,即便有一身能耐,做出再多的实绩,也抵不过她是沈家人这一点。
沈家兴盛时,旁人眼中的她便是被家族托举上来步步高升的无能者。沈家败落时,旁人眼中的她便是为沈家谋事的逆贼。
她这一生注定逃不出这个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