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啼哭。
声音轻如蚊鸣,却犹如一击战鼓,穿过层层废墟,穿过烈火浓烟,重重擂在了他心上。
全力撒开步伐,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前奔去!
他全然不顾身边的将士的阻拦,一头扎进了滚烫的废墟和浓烟中。。
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他边跑边喊,试图和对方确认位置。却被浓烟呛得一阵猛咳,而最后一声微弱的啼哭也消失不见。
叶景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眼眶被熏得通红,却死死盯着那些未知,企图看清每一处焦土。
没了,声音没了。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提醒他,这一切真实地发生了,而他无法挽回。
窒息席卷了他,绝望犹如千斤担,压得他站不住,最终,狠狠跪在了滚烫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滋滋声。
他的神情麻木,整个人犹如傀儡一般,失了生气。
这时,眼前的一切却越发清晰起来。
地面的烟少,他能看见了!
他迅速膝行,膝盖处的衣物和皮肉被生生粘在了原地,鲜血直流。
救人心切,他全然不顾自己,用双手在滚烫的废墟中四处翻找,烫出了一片片水泡。
刚才,就在这里,没错,他记得那声音最初的位置,就是这附近!
目光移至墙角处,那里有几具焦黑的尸首,仍覆盖着跳动的火苗,他们趴在两块巨大的盾上,像是在保护什么,而那盾牌不似其他散落在地的盾牌。
它们微微倾斜,和仅存不多的完整城墙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似乎……
叶景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热血翻涌至四肢百骸,驱使他飞快爬过去,一探究竟。
他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拨开了厚重的盾牌。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稳稳地容纳了一个白色的襁褓。
犹如一道亮光照进了这焦黑的世界。
襁褓中的娃娃洁净的面庞和身旁焦黑的尸首形成鲜明的对比,是这些人,用命护住了这娃娃。
叶景颤抖着双手去探鼻息。
微弱的呼吸,犹如一根稻草,将溺水边缘的叶景拉了回来。
他的知觉回笼,心跟着狠狠抽搐起来,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着,泪水决堤而出。
一双鲜血淋淋的手,轻柔地将襁褓护在怀中。
纵有万千苦难,此刻唯愿你一生平安。
一手护住孩子,一手撑住地面,缓缓爬了出去,鲜血淋漓的膝盖在焦黑的石板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叶鸿威到时,叶景在城门口流泪,他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洁白的襁褓上,留下了叶景的血手印。
两个膝盖因膝行太久,伤口深可见骨,终于撑不住这沉重的躯体,重重跪了下去。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泪眼朦胧中,叶鸿威下马向他奔来。那一刻,所有的绝望和痛苦,无力和委屈,都喷涌而出,化作嚎啕大哭。
叶鸿威将叶景抱住,心疼地轻轻拍着,无声地安抚。
/
裕西的惨烈吸引了援军全部的注意,平阳道的骑兵仍旧挣扎在生死一线。
他们的来时路,已被辽军堵死。
最佳的撤退路线便是退至身后数百米处的沙河边,从栈桥渡河。
焦灼的氛围让沈俱怀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僵持只是一时,她必须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
“撤!”一声令下,身后的马蹄声响起。
骑兵大部队已然策马后撤。
耶律洪和耶律颜在两边阵营形成了诡异的静默,被擒者没有出声谈条件,施救者没有努力创造条件。
待马蹄声远去,沈俱怀和剩下几人才翻身上马,缓缓拉开距离。
他的长枪横在耶律洪颈前,压着人一起后退。
突然,一道火红的身影迅速欺身上前。
沈俱怀大惊,提刀戒备上前迎击。
鞭子瞬间卷住了她手里的钢刀,一番争抢,竟将沈俱怀拉下马。
她踉跄两步,终是脱了手。
那鞭子却卷着钢刀一个回旋,砍向沈俱怀。
她侧身用长枪击打,下一瞬,钢刀便滑过耶律洪的颈侧,血如泉涌。
“大哥!”耶律颜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充斥着悲痛。
沈俱怀还欲还击,却见对方突然停下,面色悲痛,不由回头。
耶律洪那双鹰眼此刻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他用手捂住伤口,试图阻止血液流出,可他们却从指缝间窜出来,防不胜防。
他发出痛苦的呜咽,死死盯着耶律颜,终于力竭倒下。
“梁人杀了大王,勇士们,随我为大王报仇!”耶律颜举着鞭子高声下令。
变故说来就来。
沈俱怀连忙上马撤退。
大军紧追不舍,全速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