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轻快的音节,像是脚底肉垫和指甲轻轻拍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听到了一声"啪嗒",但是却来了两只小狗。我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深陷于此,两条小狗也把鼻吻探到了我的脑后,陷了进去,他们的鼻子和我的后脖颈都是湿漉漉的。
我轻轻偏了偏头,想躲,却懒得动弹。它们的湿吻像脚步啪嗒声,来得突然,去得匆忙,我抬手想摸它们的头,它们却早已撒开欢儿,绕着沙发蹦跳。它们跳来跳去,尾巴扫在沙发上,轻快如旧日的弹琴时要用的打点计时器。
紧接着,我听到了第二声"啪嗒",这一次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周汀回来了,我索性没回头。
她走到我身后,没出声,忽然伸手环住了我的肩膀,整个人从背后俯下来,抱得很紧。她的手臂紧贴着我的胸口,用脸颊贴上我的脸颊,喷出的湿热气息让我的镜片蒙上了雾。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她的手指上还沾染着酒精的气味。
跟我在一起后她从未在外面喝过酒,我没有见过,也很难见到醉酒的周汀。
醉酒后的周汀是咸涩的,像是未成熟的生石榴籽。
然后我听到了第三声"啪嗒",不属于轻快的节奏,是周汀眼泪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让我心痛。
这是我和周汀在一起后,第三次见到周汀落泪。
我回头去看周汀了,倦态昭然若揭,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跪在我面前,掏出了戒指,在泪光和眩光下,戒指也是亮晶晶的。
周汀低头看着那枚戒指,轻轻笑了一下,但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却温柔得让我奔溃。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承受很多痛苦和创伤时,反而常常显得平静,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发现我残疾后,甚至笑了出来。本来在任何时候我都觉得我是铜墙铁壁建造的碉堡,无坚不摧。
但是周汀在哀求,带着濡湿的热泪。
她说,小翎,你终于舍得回头看我了啊。
我发誓,这是我断手后第一次奔溃,而且是溃不成军。
仅仅是因为周汀送我的戒指戴不上我的手。
我没有左手的无名指了,那只被许诺和寓意绑住的手指,早就不在了。
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本可以一辈子庸俗,直接我遇见了周汀。
周汀拉起我了的左手,几近偏执的将那个有象征意味的环在我的无名指套了一次又一次,只是徒劳。都说因为无名指连接着心脏,所以爱人们在此交换自己的爱。
我说,周汀,对不起啊,我没有无名指了。
她不语,她开始无声的痛哭。
周汀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是涩的,像是未成熟的生石榴籽。
“没关系,有我在,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周汀,你很累,对吧?”我紧紧地回抱,打断了她。
她在疲倦,仿佛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她的不堪重负。
周汀最近更忙了,不是我的错觉,她总是想爱我比我爱她更多一点。我的左手拇指缺失,更是让她爱我这件事情山重水复。
周汀,请不要可怜我,我不是个可怜人,因为你爱我,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我是好运的阿拉丁,我轻而易举的擦了擦神灯,就获得了你的爱,那人人追求的宝藏。
我曾经也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好像每次周汀落泪时,我都许下了一个愿望。
“周汀,我们分开,好不好?。”
这是第三次,于是乎我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
这是第三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我错在我爱她,舍不得得她为任何坏的事情而多付出任何一滴泪。也错在我现在就是一颗完好果实里的害虫。如果我自私,我可以不去在乎她的疲惫、不去在乎她的痛苦,把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肆意的在这温房里啃噬美好的温度。可惜,她的痛苦就是我无法逃避的惩罚,我痛苦的呻吟,这是害虫的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