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两步走到门边,手刚一触到门,冷不丁的停下了。
不能去,此时他若去了,要和师兄说什么呢?难道要他说我在偷窥您的时候发现您身体出了问题?
手悬在空中半晌,终是又垂了下去,同它的主人一样,灰溜溜的折回屋内。
再看看,再等等…
时怀瑾这样想,另一个人却不这样想。他只觉得机会来了。
水月无涯内心暗喜,面上却不显,只对着时鹤鸣弯腰拱手,像个真正的徒弟那样,毕恭毕敬地目送时鹤鸣离开。
现在是巳时,再过两个时辰,时鹤鸣就该毒发了。
他知道寻常毒物奈何不了时鹤鸣,特意选的石槐花——一种并不少见的植物,花白蕊红,叶片狭长,像一叶扁舟。
但巧就巧在,栖霞山没有,一株都没有。
诺大的山上繁花似锦,连一些极少见的东西都有,就只少了石槐花?
别人不明其中原理,可他是谁啊,他是玩毒的祖宗。
石槐花的花苞和叶片是无毒的,带毒的是它埋在地下的根。
把根挖出来,佐以明矾、硝石烘干了磨成粉往人身上一撒,神仙来了都走不动道。
水月无涯躲在树林里,听着圆珠传来的动静,时鹤鸣正在坐定,运行灵气来抵抗毒发。
没用的,这毒不同寻常,它并不致命,只会给中毒的人一种经脉淤滞的错觉,为的就是引人运功。功运的越快,毒发的就越快。
水月无涯脚尖一点,如一只猫轻巧的跃上旁边的树。他躺在树的枝桠上,百无聊赖的等着时鹤鸣毒发。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听到圆珠里传来的一声闷哼,水月无涯挑了挑眉,快乐的打了个响指,成了!
他从树上隐没身型,一路疾行至时鹤鸣的竹屋,装模作样的敲了敲竹屋的门。
“师尊。”
“师尊,无涯有事想问…”
他再三叩门,里面毫无动静。
水月无涯光明正大的推开门,把自己送到时鹤鸣榻前。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榻的正中间倒着一个人,是他的便宜师尊。他凑上前去,鼻尖贴近那人的脖颈。
鬼使神差地,他又近了一步,把头埋进那人颈间,深嗅了一口。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时鹤鸣。
往日见他,都是强大的、圣洁的、无所不能又不可侵犯的,但现在他苍白的、虚弱的、神智不清的倒在榻上,像一只濒死的鹤。纤长的脖子垂在两翼间,洁白的羽毛随呼吸发颤,搔在他心口,带来一阵细密的痒。
什么吗,苍冥界鼎鼎大名的苍生道修者、隐世的天骄、百年间最有可能飞升的修者竟也有如此狼狈、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水月无涯看着他汗湿的额发贴在脸侧,有几缕还调皮的黏在男人胸口,忍不住弯下腰,替他理了理。
他没读过什么书,只会一点词语。见了如此场景,心中只剩一个词——陋室生辉。
像是月亮融化了流到屋内,在那人身上勾缠,下一刻钟又探上自己的手腕,化作绕指柔。
原来脆弱也能如此…如此具有杀伤力,让他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不行啊,心软的人先死,这是万魔窟人的共识。
水月无涯把目光从时鹤鸣身上移开,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掀翻过去。
对不起了,他想活,你就得死。是你先对他心软,是你自寻死路,与他何干。
他将手伸到时鹤鸣腰间,带着人从榻上下来,出门寻了一条小路往后山去了。
这边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时怀瑾就到了。
时怀瑾想着师兄那声不易查觉得、忍痛似的声音,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索性重新打开投影。
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正对上水月无涯略的脸。
脸颊绯红、眼睛水灵灵的,说不清的含羞带怯。
他定定的看着水月无涯那张讨人厌的脸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更令他绝望的是,师兄并没有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