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对了,凌霞还没说呢。”镜儿道,非常想要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尤其要听霓衣、这个自己信任而崇拜的人怎么说。
“凌霞阁呀,”霓衣淡淡道,“是个全部是女子的门派。创立之初,就是一群女子为救天下所有孤苦女子而建的。修行之法从何而来,我倒不知,因为我也不曾见过其中的人,只知道她们行侠仗义,最爱收留孤女,”霓衣看一眼镜儿,笑了,“和你知道的差不多。”
闻言,镜儿若有所思,唐棣也一样,不过一个想的是过去,一个想的是未来。
霓衣领她们穿越迷雾,来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唐棣抬头看这棵树,心想一路走来,是中州常见的丘陵上平白出现的一片森林,外面还是薄薄晨雾,走入森林来雾气却变得浓重,数丈开外,几乎看不清楚是树木人影——幸而霓衣知道路,只偶尔徘徊判断,就带她们来到这榕树前,唐棣直觉这里应该是周围丘陵的中心。
眼前这榕树之大,气根密匝如帘,根座大得堪比一座房子,放在人间平常时,肯定会被乡民当作神树来崇拜,把各式各样的红布条捆它一身。镜儿在一旁惊叹其硕大、说从未见过今日开眼云云,唐棣看着她笑了笑,并不打算接茬,因为她所感知到的不止是大,还有灵气。这棵树肯定算是树中之精了,有意志但不明确,不能沟通,但灵气充裕,不太纯正但已实属难得。
她打心眼儿里想上前去摸一摸。继而便反应过来,这种想法就像是之前在江里看见巨木时一样,因为是木,所以想摸。如果她当时还有理性,其实就该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触碰——谁知道摸完会如何?这样的理性她平时是有的,那天却没了。现在心血忽至,她倒能自控不伸手,生怕坏事,只是带着镜儿站在一旁,任由霓衣独自上前,绕着榕树走了一圈,仿佛细细检查。
她看什么呢?
霓衣转了一圈,停下来道:“流民们真是饿疯了。”
“啊?”
“你看。”霓衣指着自己脚旁的一段根系。唐棣和镜儿上前,镜儿只看了一眼就发出受惊的轻呼——那根在流血。
果然是树精,唐棣想,树皮之下与动物血肉无异。镜儿害怕,问她这是为什么。她遂解释,“不过从这伤口深而未断看来,是被锋利的斧子狠狠砍了一下,然后流了血,砍它的人就害怕得跑了。也不知道找柴烧还是怎么。”
霓衣兀自在一旁骂砍树人是疯子,镜儿怯生生地问:“流血了,它会疼吗?”
“唔——不知道,不过,”唐棣想,“我可以来试一试。”
她还是想,左不过一种恻隐之心和稍稍治愈之力吧?她都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治愈,总不能看着它流血……
手指正预备捏诀,掌心已有青光,手腕却突然被霓衣拉住,耳畔是霓衣的柔声“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处理的。”然后便起身绕树走了三圈,再从地里一手抓起土块、一手抓起碎石,两手一合,土石具化为尘,散在榕树面前。
霓衣也许低声念了什么,她没听清,也许还轻轻摸了摸树干,她只看见转瞬之后,树边空地上雾气散开,虚空中一道红漆木门出现了。
“走。”
打开门走进去,那边是一道全不该出现在此的山中幽涧。两侧高山,缝隙狭窄,植物又多,几乎遮天蔽日。三人向前走了好一阵才走出山涧,豁然开朗地看见高山下有五进大宅一个,门口挂着一对绿色的灯笼,此时黑漆大门正被一个修长人影拉开。她们看向那人,那人也看过来,对她们招了招手。
“那是泠飞。”霓衣道。唐棣遂知这就是霓衣有且仅有认识的人。
霓衣之前说,自己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带她们找神隐山庄,是想要避免和神隐有太多交集,怕他们借此要东要西,“想要从他们那里要东西,就一定要还一样‘东西’,宝物也好,信息也罢,有时候只是跑腿。但是……”
但是?
“但是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光是我自己,我也就去了。可是眼前……”
她那时看着霓衣的眼睛。
“毕竟是为了镜儿。”
换做旁人,她的确可以有一个相或不信的选择。可是在霓衣这里反倒不存在了。一方面,是她该感谢霓衣,这一路帮助她协助她,一路带她们到了这里,还愿意豁出自己本不想利用的关系去找凌霞阁的所在,这已是世上难得,何况说起来霓衣和她有什么交情呢?难道霓衣会为了她在湖边阻止周显元的那一下就做这么多?她若还要疑,前世是不是畜生不说,此刻肯定是个禽兽了。
但霓衣要是别无想法,何不带她们到此——抛开渡江之处万一巨木在她们飞过去的时候赫然攻击比较危险之外,没有什么不可跨越的障碍——然后直接带她们进来,把她们介绍给这个什么泠飞就可以了,什么代价,什么东西,什么跑腿,一应让她自己去,这样多省事?根本不需要和她走这么长的路,一起培养镜儿,像姐妹乃至母女一般,甚至还和自己一道降伏巨木,为了报答自己帮助她打退屹巍也不必。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