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以宁坐在纸箱上用手托着披萨,听旁边的人指着窗户说:“这里还缺点植物,你的吊兰要好好养,听说等暖和了它会长出新芽,剪下来种在土里,就会长出新的一盆。到时你再给我。”
他安静地咀嚼完,看窗外面大风过后七零八落的树枝,问莱昂:“你打算住多久?”
莱昂晃了晃可乐,没化开的冰块哗啦啦响,“我也不知道。”
谷以宁就不再问了,春暖花开也好,酷暑过去也罢,他能掌控的本就寥寥无几,何必自寻烦恼。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莱昂喝了一口可乐说,“你呢?”
“我也是。”
“去哪儿?”
谷以宁无声看他一眼,莱昂丢掉擦手的纸巾,站起来提议说:“谷老师,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去做什么可以互相告知一下,这样就不会出现航班延误让人担心的乌龙。”
“我要去买手机。”他先展示坦诚,“然后去江若海工作室,把这几天的勘景资料向她交接。”
听到这里,谷以宁从内侧衣兜里拿出一部手机,这是他下楼的第二个目的。
“以前的,但是还能凑合用。”
谷以宁现在的手机就已经够旧了,少说也用了四五年,这一部大概是更多年前淘汰掉的,莱昂开机后看见空荡的界面,数量为零的联系人。
他拿着手机忽然问:“谷老师,你有过无论如何都打不通一个人电话的经历吗?”
“你说呢?”谷以宁听完情绪有些上脸,转头瞥他。
莱昂完全不觉有愧,自顾自道:“不是十个小时,不是一天内,是很长很长时间,每一天都试着给一个人打电话,但是打过去永远是查无此人。打着打着睡着了,做梦时梦见终于打通了,好像听见电话铃声所以惊醒过来,但是看见手机里并没有未接来电,试着再打一次,发现果然只是梦。”
谷以宁听他说完一大串,联想到他痴情母亲和没见面的父亲的故事,收起埋怨只剩真挚,说:“有过。”
莱昂问他:“那是什么感觉?”
谷以宁搓了搓手指上披萨留下的面粉粉末,稍稍用力就掉了。
“就是一点一点地接受现实,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谷以宁要去哪儿,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莱昂。
他不愿意说所以奚重言猜到了,一定又是要去啃那些资方,又是金钱和权力的博弈,这部电影的所有事务中,唯一这件事他不愿意让莱昂参与。
没有人比奚重言更清楚明白这种想法——过去的那些年,他也越来越少地和谷以宁分享电影拍摄的难题,不想让自己难堪的一面全被看到,也不想让谷以宁为这种铜臭滥俗的事情苦恼。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刚刚回国的那一年,就算隔着半个地球和时差,他也常常用几个小时的电话告诉谷以宁自己做了什么,无论是被刘春岑骂了,楼下的油条摊倒闭了,还是解决了哪些难题,见了哪个制作人,拜访了哪位老板。
他告诉谷以宁自己认识了新风向的魏总,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男人和他称兄道弟,介绍他时候永远都说,奚重言是杜少强杜导的得意弟子,绝对是未来的顶级导演,华语电影的希望。
偶尔他也会对谷以宁坦诚,他知道自己有些才华,但也知道才华这件事不足以可靠,他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年轻人,让那些人为他付出金钱时间冒风险,当然要交换一些东西。
要拿出什么交换呢?
魏总说公司资金周转有问题,《第一维》的剧本版权费用不会很高时,他说没关系,能拍摄就可以;
魏总说股东不信任新人导演和原创剧本,而手头刚刚买了一个动漫版权还没找到合适导演时,他立即意会这是在透露机会,说我看过这部动漫,倒是很适合我的风格;
——那我就帮你争取一下?不过《第一维》的事儿只能搁置了。
——我还年轻,有机会就先抓住,不急。
——哎老弟啊,你这个胸怀格局真的不是一般人,绝对人中龙凤。但是我得让老弟拍成这部戏啊,不然杜导那儿我都交代不过去。这样吧,我们再签个额外的协议,公司承诺会拍你的本子,但是要先锁定你的剧本版权;
——魏哥,你是指期权协议吗?
——对,好莱坞那边都是这种方式,我们也是为了扶持新人在试着引进。当然为了让你更有竞争力,有些条款需要适当让步。
——承诺拍摄完成《逃离蔷薇号》,如因乙方问题导致拍摄延期或中止,则乙方《第一维》版权自动归甲方所有。
——这个啊,这就是个公司风险规避条款,你也知道搞艺术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我们也是被坑怕了。
“魏哥放心,如果真的拍摄中遇到问题,也绝对不会是我的问题。”
奚重言签下合同的那天,请周骏和几个朋友吃了昂贵的一顿饭,凌晨他给谷以宁打电话,从星空挂满的夜聊到日出渐显。
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