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早就知道
魏峥说完,满意地等待着谷以宁的愤怒或者认输。
然而什么都没有。
谷以宁只是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甚至连瞳孔的颤动都停止了。
会所包厢外的音乐都好像停了下来,整个空间,只剩下一种琴弦扯断后的寂静。
漫长的寂静之后,谷以宁很慢地、很稳地,将目光从魏峥停止的嘴上离开,看向桌面上那盘带着血水的牛排,仿佛透过洁白的盘子和暗红的血,看向更远处的某些东西。
就这样静默了整整十秒,这十秒似乎比肖军被捕前的咆哮、比厉铭摔碎茶杯的震响都更让他冒出冷意。
而后,谷以宁站起来,平静地问:“说完了吗?”
“你?”
谷以宁感觉到魏峥好像有些恼怒,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生气的,他要说的自己都听完了,现在要走了,不然呢?
车停在外面,谷以宁驱动双腿走过去,却发现自己无法抬起手。
两臂都没办法动,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既然无法开车,就……往回走。
对,继续走。
有人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和他说话,是个女人,谷以宁抬头看着对方,笑,回应。
接着那个女人塞给他一张名片,谷以宁没办法抬手接,对方好像又说了什么,把名片放在谷以宁的前胸的口袋,谷以宁都很好地、恰当地、礼貌地回应了。
他继续走。
汽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好像走在了不该走的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路灯,只有锃亮的车在夜色里反着锐利的光,一辆辆速度极快地掠过他。
又有一辆车过去,却在他的侧前方猛地停下,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音。
谷以宁像是迁徙路上的动物,被那一声惊住,站定在原地。
有道人影从车上下来,逆着光很快地向他移动过来,停在他面前,抓住他冷冻的胳膊。
“谷以宁。”
那人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以宁?”
谷以宁在他的声音里抬起头,静静地,在川流不息的车灯之中凝望着他。
对方又在说着什么,谷以宁听不太清,他只是盯着那双眼。
在那干净的透明的棕色的瞳孔里,他看见被海风吹动的棕榈叶,看到巴黎明亮干燥的夏天,看到北京无休无止的灰色的冬。
然后,他用一种非常轻盈、非常飘摇、还带着一点好奇的语调,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奚重言吗?”
“……”
“是你吗?”
“是。你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谷以宁笑了,感觉到胸口的血液流动起来,缓慢地带着热意,涌动起来。
“我早就知道。”
他一边笑着说,一边张了张口,温暖的液体从胸口到喉咙,再到口腔。
他看见奚重言的瞳孔骤缩,脸色紧张惊恐,慌乱地抓住他的后背抱住他。
他想说别害怕,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只再次吐出更多的液体。
“谷以宁……”
我在。
你也在。
谷以宁愉快地在心里回应他,然后安心地在他的拥抱中,闭上了眼睛。
十二小时。
二十四小时。
四十八小时……
戴医生早上查房的时候,果然见到那个混血男孩还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已经三晚四天了,除了必要洗漱,他就一直守在这里,有亲友来探望他接待,有医生问诊他陈述病情,甚至有记者过来也是他在拦人。
戴医生也从科室年轻人口中听说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影视高校受贿案,还有被连带传得添油加醋的生死三角恋……
甚至事实上,生死三角恋才是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有人惋惜奚重言是天妒英才;有人说谷以宁吃了奚重言的人血馒头很多年;还有人说莱昂是奚重言的私生子,是刻意接近谷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