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暗暗心惊,从前主子爷的名讳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如今却跟个小娃娃这般投缘,实属罕见。
更遑论那是琉璃姑娘与别的男子生的,难不成,主子爷是要上赶着要给人当后爹?
章思友则是宽了心,自从太保大人与阿煦打成一片后,他与陶立之间诡异的气氛似乎比先前要缓和一些了。
而黎宛内心,则是百感交集。
这是她时隔三年,再度回到金陵。
三年前,她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卑微丫鬟,连最基本的自由都不曾拥有。
三年后,她摇身一变,成了大显朝一名正七品的官员,也是一名两岁孩子的母亲。
三年,什么都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变——那个自始至终不愿放过她的男子,仍在她的左右。
对于陆铎,她的感情很复杂。
她不爱他。
但自从将这话直白地告知他以后,他就绝口不提让她回到他身边之类的话了,反而一门心思讨好起阿煦。
先不论在连江时她欠他的那些数不清的人情,如今他好歹收敛了性子,不会像从前那般不顾她的意愿强势逼迫,且他还日日教习阿煦。
光凭这两点,她也不好整日板着脸,冷冰冰地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对于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黎宛也是束手无策。
哎,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先过着吧。
摆在她面前的,有更为重要的事——朝中局势复杂,而她,也成了局中人。
在船上时,陆铎知劝不住黎宛,便索性同她将局势讲了个清楚。
当今圣上四十有六,这一两年咳疾日益严重,虽宫中严令禁止散播,可朝臣们心中多少有数,圣上,怕是时日无多了。
那么谁来做这下一任皇帝,便成了朝臣们最关心的事。
圣上虽早已立大皇子为太子,但太子的生母是圣上在潜邸时旧人,早早病逝,母族也并不显赫。
而四皇子的生母许贵妃是开国功臣许国公的曾孙女,父亲是内阁首辅许翀,得朝中一众文官支持,大有要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太子势薄,性格温和,很少与人起冲突,四皇子则截然相反,性格霸道脾气暴躁,自小凡是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正因朝中局势复杂,圣上才马不停蹄地派陆铎又是北平瓦剌,又是南灭倭寇的,为了就是铺平太子的前路。
且此次圣上提拔的官员,也被默认是圣上为太子亲选的幕僚。
“你若真走了这条路,那便要一条道走到黑了。”陆铎不止一次提醒黎宛。
但一个热爱徒步登山的女子,她怎会惧怕困难?越是难以攀爬的高山,只会更加激起黎宛征服的欲望。
所以,尽管陆铎再三警告,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入到这场夺嫡之争当中。
用黎宛的话说,“人生几何,庸庸碌碌一辈子,倒不如博一把大的。”
陆铎闻言,倒是难得地没再说什么。
因为,他也是这般想的。
黎宛思虑之际,马车在一间小宅前停了下来。
大显朝为在金陵任职的官员提供宅邸,只不过黎宛是七品官,分到的是三间七架的小宅,而章思友作为正三品官,分到的是五间七架的稍大一些的宅子。
好在两人的宅邸之间只隔了一间,也好今后互相照应。
章思友一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跟着陆铎进宫去拜见太子了,黎宛与阿煦安顿好之后,则是第一时间写了手信,着人送到了陆府。
她与珠儿分别半年,这半年里自己身上发生了诸多事情,不知珠儿过得如何,黎宛心中自是分外挂念。
陆府那头,收到手信的陆珠儿喜出望外,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宛了,没想到她竟然回到了金陵!
陆珠儿火急火燎地赶到黎宛信中所写的地址,马车都还未挺稳,她便一脚跳了下去。
“小……陶!我来啦!”看到阿煦正在院子里,陆珠儿及时改了口,可不能在他面前露馅。
正在扎马步的阿煦看到门外飞也似地跑进来一个粉蝴蝶似的漂亮姑姑,好奇问道:“你是谁呀?你找我爹吗?”
陆珠儿开心地张开双臂将阿煦抱个满怀,“阿煦!我是你珠儿姑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忘啦?”
一两岁的小孩儿,哪里记得住事,更何况半年没见的陆珠儿?
陆珠儿佯装伤心,“呜呜呜,阿煦不记得我了,姑姑好伤心呀……”
阿煦拍着他珠儿姑姑的肩膀安慰道,“姑姑不哭,是阿煦不对,阿煦以后一定会记住的。”
陆珠儿被阿煦这副小大人似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
“珠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珠儿回头看到站在那头的黎宛,顿时涌上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阿陶!”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声音都有些哽咽。
“咱们进屋说。”黎宛平复情绪,拉着陆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