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而有脚步声。
骊珠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刻拽着裴照野的胳膊晃: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裴照野却不动。
“慌什么,这一听就是丹朱的脚步声。”
……这也能听出来?
骊珠冷静下来,又听了听:“好像还有长君的脚步声。”
洗这些东西本就要避人耳目,裴照野找了一处枯藤凌乱的山坡,此刻他和骊珠不用刻意躲藏,这两人也没有发现他们。
大晚上的,这两人不在营寨吃肉热闹,跑出来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骊珠都不想偷窥旁人私隐。
刚离开,却被裴照野拉住:
“嘘——你不想听可以捂耳朵,别出去打扰人家气氛。”
骊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刚堵上自己耳朵,见裴照野饶有兴致地等着偷听,改去捂他的耳朵。
“你也别想听!”
“……”
气冲冲跑出来的丹朱猛踢了一下溪边的一株柏树,积雪哐当一声砸在了随后而至的长君身上。
“什么东西!”
丹朱横眉怒目:
“我哪里不像女人了!我纯娘儿们好不好!居然问我到底是男是女,真想把他们那对没用的眼珠子抠出来……长君!你怎么搞的?也太不小心了吧!”
被丹朱一把从雪堆里薅出来时,长君冻得鼻尖通红。
“你劲也太……算了。”
丹朱这才反应过来,蹲在他面前,眼尾垂下:
“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像女人是不是?”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丹朱沉下脸,转身就要走,却被人忽而握住手臂。
能拉开六石重弓的弓手不会被人轻易拽住,她停下,是因为她愿意被他留下。
溪水淙淙,夜月皎洁,长君低声道:
“你不像寻常女人,我也不像寻常男人,可你还是觉得我很好,叫我不要听旁人议论,轮到你自己,难道就想不通了吗?”
丹朱愣了一下,他抬起头。
“什么男人女人,战场上不分男女,只分胜负,你也不必管我怎么看你,你只要知道,能拉得开六石重弓的女子没几个……这么好的郑丹朱,天底下也只有一个。”
丹朱眼睛亮亮的:“再说一遍!”
长君抬起手臂掩住自己涨红的脸。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没听清!再说一遍我听听!快点快点!”
“……我走了。”
两人脚步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尽管骊珠并不想偷听,但丹朱嗓门实在太大,长君今夜也难得中气十足,还是叫他们二人听得真切。
询问之下,骊珠才得知,丹朱这几日受了雁山军不少非议。
他道:“……当初丹朱能在红叶寨立足,也是先扮做男子,站稳脚跟后才不装了,那时候她年纪小,愿意装一装忍一忍,可现在,她在红叶寨当了几年前呼后拥的三当家,哪里还愿意装孙子?”
骊珠了然:“难怪她一开始不愿意来雁山。”
吃过一次在男人堆里立足的艰辛,知道会面对什么,所以才不愿意再吃一次苦。
“可她这么厉害,肯定能当大将军,她也会怕吗?”
裴照野瞥她一眼:
“她可没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能做个山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有时候,人其实不一定了解自己。”
骊珠赞同地点点头。
“她真不了解自己,没几个人能有她这么厉害,我这辈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有她一只胳膊的力气,她这么厉害,怎么觉得自己不行呢?”
“是啊……她怎么觉得自己不行呢?”裴照野噙着笑重复。
从藏身的乱藤后走出,两人为避众人耳目,特意一前一后,从不同的方向返回营寨。
全羊宴正至酣处,雁山军中有人在唱地方小调。
吴炎已经挑选好了十名壮士,今晚宴会的助兴项目,便是两军的第三场比试。
裴照野迟迟而来,点的第一个就是丹朱。
丹朱愣了一下。
就连红叶军中的其他人也忙道:
“山……将军,三当家擅弓不擅角抵,不然还是换……”
篝火旁的骊珠也看了看吴炎挑出来的十人。
若是寻常壮汉,骊珠并不担心丹朱会输,然而这十人却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精壮。
或许比不上吴炎裴照野这种天赋异禀的奇才,但在男人堆里也是百里挑一的厉害角色了。
骊珠迟疑了一下:“他们说得有道理,要比试,自然该比长处,何必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
“啰嗦。”裴照野淡声打断。
骊珠还有长君玄英等人俱是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
他对公主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