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云中停留。
就近处理云中与雁门、代地的诸事务,也在空余时间看望庞煖,一老一少就这样谈天说地,直到他精力不济。
很快,蓟城破的消息传至云中。
那日知韫正让人摘了新鲜的榆钱来做窝窝头吃,庞煖精神甚好,也坐在庭院里看着她们清洗榆钱,听闻了悬星使快马传来的消息,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露出笑意。
“又定了一地。”
他问,“李牧攻楚可还好?”
“顺利着呢。”
知韫闲着没事,也凑过去摘榆钱,闻言只笑嘻嘻道,“负刍是靠着刀剑、踏着鲜血登上的楚王之位,如今国内动荡着呢,咱们又不指望一战灭楚,只是夺几座城池而已,有王、李二位大将,岂非是马到功成?”
“那就好,那就好。”
庞煖慢腾腾地点点头。
李牧从前一直在代地、云中一带,入秦后唯一一次用兵,就是太子策划的对匈奴之战,如今南下参与攻楚,既能为秦立功,也能与秦国的武将磨合,真正融入进去。
如此,他也能放心了。
“明年就要攻魏了吧?”
他喃喃道,“魏国孱弱,战略要地已失,又数次献地于秦,唯有一个大梁易守难攻。”
庞煖并未参与秦王在章台殿召开的灭魏军事会议,但以他征战多年的优良军事素养,大抵也能猜测到会议内容。
大梁确实城高墙厚,可它介于黄河与鸿沟之间,地势低洼。
老将军闭了闭眼,低声道,“若用……水攻……”
“不用水攻。”
他微怔,却见太子对他眨眼轻笑,“庞翁大约还不知道,少府研究了一样秘密武器,我离开咸阳时,少府才将好消息递至阿父案前,想来明岁攻魏时,应当就能用上了。”
——想要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地搞出黑火药来,她容易吗?
庞煖茫然。
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武器能轻易地破开大梁的城门。
“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就像天上的雷落在地上,论起威力,开山破石不在话下,日后修渠大约也能容易些。”
知韫比划了一下,又遗憾道,“只可惜,它眼下尚需保密。”
“应当的。”
庞煖亦有些遗憾。
不过,若能不用水攻之策,免去大梁城中数以万计的黎庶伤亡,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死的人多了,仇恨难消。
“能用来开山修渠?”
老将军犹豫几息,道,“那我若是安葬在殿下要修的渠附近,来日是否能亲眼见识呢?”
知韫不意他会突然谈起死后安葬之事,不禁稍一怔愣。
“殿下不必伤怀。”
庞煖见此,温声安慰,“人寿有终,我今年已经八十七岁了,为将者,若能如我这般,其实也算是一件幸事。”
他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死于猜忌,虽说赵国亡了……
但人生哪能没有憾事?
“嗯。”
知韫点点头,抿出笑意。
“会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专心料理榆钱,庞煖大抵是精力不济,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默地看着她。
及至傍晚,榆钱窝窝出炉。
“真好吃。”
庞煖拿着一个热腾腾的榆钱窝窝,掰下一点放在嘴里抿着,品味着榆钱与小麦的清香。
“我也觉得好吃。”
知韫怕烫,榆钱窝窝正在她两只手的指尖跳舞,闻言笑吟吟道,“在咸阳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让人摘一些榆钱或是槐花,然后将阿兄和弟妹都叫来,大家一起做成窝窝或者饺子,再请阿父阿母他们一起吃。”
半大的孩子,哪里做得像样?没一会儿就玩了起来,等到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兄姊们吃着模样漂亮的,期待着能把人给看得心软了,分给他们几颗漂亮的。
就是不怎么长记性。
下次亲子活动,还是会起玩心。
嬴政见了,都忍不住跟她嘀咕,说这群小孩都是跟她这个阿姊学的,回回都是光认错,但下次还是我行我素。
知韫:“……”
讨厌。
再翻她旧账,那她也翻了。
庞煖慢慢吃着手里的榆钱窝窝,听着太子殿下盈着笑意的嘟嘟囔囔,觉得十分开胃下饭。
真好啊。
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夕阳渐渐西下。
余霞即将收尽的前一刻,是天际的霞光最为灿烂的一刻。
“他们都很爱殿下。”
他慢吞吞地慨叹,“我有时候也在想,若我能晚生个三十年,不,若能晚生二十年,也一定如李牧那样为殿下披甲上阵、开疆拓土。”
知韫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可是我又想啊。”
庞煖低声呢喃,“若我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