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鸭蛋、三瓶龟苓膏、四包桂圆干,正好把她身上的钱花了个干净。
哦对,还有一包老友饼,是给家里的表弟表妹们带的。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自己身为小辈的一点心意。
晚上九点多,睡了一下午的程玉秀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颠簸的硬座睡得她脖子生疼,站起身活动时,身上的关节都跟着“咔咔咔”地响。
可这一觉她又睡得香得很,因为有女儿能一直陪在身边。
“小时候你总爱让我给你梳两个小辫儿,还要扎得紧紧的,走路的时候,这么一颠一颠的,跟小羊耳朵一样。”
摸着郭慧贤如今的一头短发,关于女儿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十几年没见,她起初也担心自己会认不出女儿。
可今天在郭家,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郭慧贤。
这可能就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吧。
看到脚边那些特产,不多不少正好被分成了四袋,程玉秀便猜到这是郭慧贤要送给家里亲戚的见面礼。
“其实不用特意买东西,这么客气,恁姨恁舅都好说话得很,”拉着郭慧贤的手,程玉秀温声安慰道,“还有恁姥和姥爷,天天都说,只要你人能回来就中,别的都不要紧。”
郭慧贤在林市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忘记了豫市的口音。
虽然平时两人打电话,程玉秀都尽量说普通话,但有时候稍微说得快一点,她还是会听不明白。
郭慧贤点点头,“我是小辈,给姥姥他们带些礼物是应该的。”
看到女儿这么懂事,程玉秀心里既很感动又有几分心疼。
能懂得人情世故当然好,可她才多大?
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明白事理,无非是在郭家的屋檐下低头低久了,为了生存才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
疼惜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她年纪轻轻就磨得有些粗糙的手,程玉秀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从今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吃一点苦,绝不!
火车抵达豫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豫市是豫省的省会,发展速度要比林市快了不少,从火车站出来时,能明显感觉到这座城市远比林市先进。
同样是夏天,豫市的夜要比林市更凉快,也更干燥。
拦了辆面的坐上,一路往东,能看到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矗立在黑暗的各处,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便和林市差不多,只能看到许多六七层的居民楼。
直到最后,面的停在一处挂了一排昏暗电灯的村口,她们才算是到了家。
十里堡。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
马上就要到家了,进村后,程玉秀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跟在她的后面,郭慧贤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路两边,家家户户的铁门都有了锈迹,院子里的楼房也比不上城市里那么板正,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守家狗的吠叫……
可郭慧贤却觉得这里很好,起码比郭家要好。
“到了。”
这是在村子西头的一处院子,围起的院子里有一栋三层的小楼。
时间不早了,许多人家的灯都灭了,可程家一楼最大的那一面窗户却还亮着光。
啪嗒。
嘎~
听到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原本在屋里听着电视声昏昏欲睡的老两口,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蒲扇,忙不迭地从床上直起了身。
昨天临走时,程玉秀说今天晚上会回来,没想到是真的。
“爸?妈?俺带着慧贤回来了!”
趿拉着拖鞋一同从屋里出来,老两口终于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外孙女。
那是一对年龄约摸着六十多的老人,干了一辈子的农活,生活的压力压弯了他们的脊梁,但身上却仍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和郭明德说得不一样,他们没有半点农村人“特有”的刁奸耍滑,反而脸上满是和蔼慈祥的疼爱。
“慧贤?”
“长这么大了呀,还认得我是谁不?”
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郭慧贤有些拘谨地抿了下唇。
她没有激动地跑上前给他们一个热烈的拥抱,只是淡淡地笑着,因为她已经记不得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