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山贼头领即将扬手,却倏地惊住了,目光所及之处乃押着囚犯的队伍,他甚至可以见到队伍中间的施家妇孺,然而比起美人更让他的目光停留得更多的乃队伍最前头的两人。
是两个年轻的男人,长得有些瘦弱,火光之下并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容,然而却能清晰地看见他们身上所穿的衣裳——黑色长袍,长袍的右肩上用金丝银线绣了一个“墨”字,在火光中闪烁着微光。
那是墨城王府中仆役的穿着。
秦州离燕阳千里远,正所谓山高皇帝远,这儿的山贼可以不认皇帝,却不能不认墨城王。要晓得,墨城可是墨城王的封地,就隔了一座仓名山。
山贼们一提起“墨城王”三字,可谓是避如蛇蝎。
“大王!”山贼头领身边的小喽啰小声地提醒道。
山贼头领怒道:“大王什么!嘘!”
囚犯队伍缓缓地离开了树林,离开了山贼们的视线。此时山贼头领一拍身边的大树,力道大得叶子哗啦啦地往下掉落。
“把探子叫来!”
不到片刻,探子战战兢兢地过来。
山贼头领怒极了。
“眼睛被狗屎糊住了是不是?墨城王的人都没见到?”
探子说:“大……大王,刚刚小人当真没见到,会不会是假扮的?”
探子的脑门登时被一巴掌拍红了,“墨城王府中的仆役皆当成世家子那般培养,那样的风度与气度又岂是寻常仆役能够有的?再说墨城王那人脾性怪癖,若此事当真,假扮之人就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如此又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假扮墨城王的仆役?”
施瑶重重地松了口气。
方才经过树林时,她听到了树丛中有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是埋伏了不少人。所幸她的法子奏效了,虽有埋伏,但忌惮于墨城王,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安然无恙地躲过了这一劫。
施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打从做了那个梦后,所有事情都按照那个梦的轨迹在进行,如今终于有了一丝改变!
她握紧了拳头。
梦中的切肤之痛历历在目,她定不会让梦中惨死在街头的自己再次出现!
队伍在破庙里停了下来。
官兵生了火,两件黑色长袍被扔进火堆里,化为了灰烬。脱去长袍的两位年轻人露出了破旧的囚衣,官兵重新给他们带上了镣铐。
这两位年轻人正是施家子弟。
他们重回队伍,看施瑶的眼神添了一丝异样。若非今日,他们也不会晓得因沉默寡言而不受族长喜爱的施瑶竟是如此深藏不露。不过一想起自己有今日全靠施瑶父亲所赐,登时眼中又添了几分恨意。
施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
“施瑶。”张量将她唤出,问:“今日之事当真全是鬼神所言?”
“皆是昨夜鬼神托梦所言,”顿了下,她紧张地问道:“大人,如……如此便可以了吗?山贼真的不会追来了吧?”
话音落时,施瑶打了个颤,一张小脸害怕得脸色发白。
张量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半晌方让施瑶回去了。待施瑶坐下后,施母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施瑶低声道:“只问了女儿今日之事是否当真全是鬼神所言。”
施母问道:“你如何回?”
施瑶说:“女儿答是。”
“当真?”
施瑶压低声音道:“只有山洞塌陷与山贼埋伏是真的,其余都是女儿自己的想法。”
施母叹道:“我的阿瑶聪慧果敢,若非你爹……”说到此处,施母又是重重一叹。
次日队伍再次启程。
二十日后,张量准时将囚犯押送到边疆。离开边疆时,张量也歇了向圣上禀报施瑶得鬼神托梦一事的心思。
这二十日以来,施瑶表现得极为平庸,就与寻常少女没有二样,若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便只有沉默寡言四字。
她总是垂着眼,被族兄族弟欺负时也是默不作声的,任由别人欺负。
明明还是少女的年龄,心里在想什么却完全摸不透,就像是一个有点怪癖的姑娘。
张量觉得自己那一日定然是多想了,那一日之举不过是托了鬼神之福,侥幸而已。
大晋国内全民信巫,包括当今皇帝,是以燕阳城内除去五大世家外,还有巫族。三十年前巫族得了巫女崔锦,开创了巫族鼎盛之期。然,十年前巫女崔锦离开巫族,与心爱之人归隐田园后,巫族人才愈发凋零,表面虽是繁荣,内里却是渐渐衰败,因此巫族格外渴望新的拥有巫力之人。
何为巫力?便是拥有窥测天意之能,巫者,预言之人。
皇帝曾下过一道旨意,若觅得有巫力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过去。他本想着将施瑶举荐给巫族的,但见她如此不机灵的模样,如何在巫族立足?到时候少不了要拖累自己。
思